第三十五章
Chap.35
“约瑟夫救了耶路撒冷!”

隆隆的火炮打破了笼罩在犹大丘陵上脆弱的沉寂。阿拉伯军团的加农炮再一次轰击耶路撒冷,这一次是为了打开阿拉伯军团入城的通道。在黑暗中,一列装甲车,机声隆隆,时刻等待烟幕弹的发射。在它们后面的卡车和半履带车里,阿卜杜拉·萨拉姆(Abdullah Salam)中尉的步兵正紧张地等候向前推进的命令。萨拉姆,这个皮肤黝黑的伊拉克贝都因人争取到了率队攻击的荣誉。现在正是这个年轻军官生命中最难忘的时刻。这是他首次进入圣城耶路撒冷。

用他们的英军教官教给他们的方法,阿拉伯军团的炮兵实施延伸炮击,轰击正统派的米亚·夏林姆区。3英寸迫击炮也加入进来。米亚·夏林姆的街道上顿时充满了惊慌失措的、衣服只穿了一半的人,他们被炮击甩下了床,到处乱跑,寻找避难所或奔向市中心。人群中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谣言:“阿拉伯军团来了!”惊慌失措的还不仅是平民,一些守卫谢赫·贾拉正对面的警察训练学校大门的伊尔贡士兵也开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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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点半,大约就是最后一名伍兹·纳尔西斯的帕尔马赫士兵从锡安门撤退时,炮击停了下来,鲍勃·斯莱德少校命令他的手下进入耶路撒冷。在巴勒斯坦广播电台大楼屋顶上,卡尔米·恰尼的贝沙(Beza)机枪彻夜为帕尔马赫提供火力掩护,他目睹了这些部队进城。这一幕令他的血液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他们威风凛凛地列队进入耶路撒冷心脏,“镇定自若,好像游行似的”。

在米亚·夏林姆,伊扎克·列维安置其前敌指挥部的“提帕特·夏拉夫”屋顶上,这位五天前曾将阿拉伯人赶出谢赫·贾拉的人,也看到了隆隆推进的装甲车队。一件更加令人沮丧的事引起沙提尔情报员的注意——守卫警察训练学校的伊尔贡士兵逃跑了。列维明白,伊尔贡士兵的逃跑让城里的犹太人丢失了北部堡垒,他提着手枪迎着这些逃跑的恐怖分子跑了过去。他以枪毙他们相威胁,总算暂时阻止了他们临阵脱逃。接着,他向沙提尔提出,派遣约瑟夫·尼沃的“装甲部队”进行增援。

带着雅法门战斗留下的累累伤痕,尼沃的装甲车队响声大作,穿过米亚·夏林姆。这位耶路撒冷最不幸的新郎希望,当看到他的装甲车,还有炮塔上匆匆涂上去的新以色列军队的六角星时,那些忧心如焚的居民会稍感安心。然后他前往提帕特·夏拉夫的屋顶,这一回他也看见了阿拉伯军团的装甲车队迎面而来。透过双筒望远镜看到这一切,他身体里不由感到一阵凉意。“如果它们连续不断过来,”他想,“一个小时内就可到达锡安广场。”除了警察局和他下边米亚·夏林姆的一条散兵线外,什么也不能阻止他们。

尼沃看着看着,发现他们违反了英军战术中一条至关重要的规则——没有步兵在装甲车后面跟进。要么就是格拉布害怕造成伤亡,要么就是明知哈加纳没有强大的反坦克武器,甘愿冒着让装甲车孤军深入的风险。不管怎样,尼沃确信,耶路撒冷的命运将有赖于阿拉伯军团恪守另外一条英军格言:上午大举进军,下午巩固阵地。

如果阿拉伯军团能恪守这一原则,在谢赫·贾拉巩固阵地,然后再突入城市的心脏地带,那么哈加纳将有几个小时快速构筑一个防御工事,从而保住耶路撒冷。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那么尼沃知道,他们再也无法阻止他们了。整个新耶路撒冷将向他们敞开大门。尼沃打电话,把他的结论告诉沙提尔。这位城市指挥官的反应直截了当——他让尼沃负责这个战区,命令他阻击阿拉伯军团。

尼沃挂上电话,通知指挥部里一脸迷惘、杂乱无章的人,现在由他负责指挥。他任命房间里面看似最有作战经验的人做他的副官,命令指挥部里凡是没有重要工作的人都到外面去。然后,他跑回指挥车,搜寻可以抵挡格拉布装甲车的材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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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译名 (以英文字母排序)

JERUSALEM:THE ARAB LEGION ATTACK ,阿拉伯军团进攻耶路撒冷示意图

Jewish City,犹太人城市

Arab Territory,阿拉伯人地界

Arab Attacks,阿拉伯人进攻路线

Jewish Counter-attacks,犹太人反攻路线

AMERICAN COLONY,美国区

ARMENIAN QUARTER,亚美尼亚区

ARMORED COLUMN FROM RAMALLAN,来自拉马拉的装甲车队

BETHLEHEM ROAD,伯利恒路

CHRISTIAN QUARTER,基督徒区

DAMASCUS GATE,大马士革门

DAVID'S TOMB,大卫墓

GARDEN OF GETHSEMANE,客西马尼园

HADASSAH HOSPITAL,哈达萨医院

HEBREW UNIVERSITY,希伯来大学

HEROD'S GATE,希律门

HURVA SYNAGOGUE,胡尔瓦会堂

JAFFA GATE,雅法门

JAFFA ROAD,雅法路

JEWISH AGENCY,犹太代办处

JEWISH QUARTER,犹太区

KING GEORGE V AVE.,乔治五世国王大街

MAMILLAH ST.,马米拉赫大街

MANDEL BAUM HOUSE,曼德尔鲍姆大楼

MEA SHEARIM ST.,米亚•夏林姆大街

MEA SHEARIM,米亚•夏林姆

MOSLEM QUARTER,穆斯林区

MOUNT OF OLIVES,橄榄山

MOUNT OF ZION,锡安山

MUSRARA,穆斯拉拉

NABLUS ROAD,纳布卢斯路

NEW GATE,新门

NISSAN BEK,尼散•贝克会堂

NOTRE-DAME,法国圣母朝圣宾舍

POLICE SCHOOL,警察学校

SALADIN ROAD,萨拉丁路

SANHEDRIA,桑赫德里亚

SHEIKH JARRAH,谢赫•贾拉

SOEURS RÉPARATRICES CONVENT,重振姐妹会修道院

ST.GEORGE ROAD,圣乔治路

ST.STEPHEN'S GATE,圣司提反门

STREET OF THE JEWS,犹太人大街

SULEIMAN RD.,苏莱曼路

TO RAMAT RACHEL AND BETHLEHEM,往拉玛特•拉结和伯利恒方向

TO TEL AVIV,往特拉维夫方向

ZION GATE,锡安门

巴贾·阿布欧·贾尔比耶蜷缩在美国神学院的花园里,在这位学校老师的率领下,来自不同部落的叙利亚人和伊拉克人,曾经是唯一有效抵御耶路撒冷哈加纳的阿拉伯军队,他想知道持续不断落在他周围的炮弹到底是阿拉伯人的还是犹太人的。他回首向谢赫·贾拉看去,也发现了壮观的装甲车队隆隆驶向耶路撒冷城。他高兴地哼了一声,然后垂下疲惫的眼睛,目光落在一朵玫瑰花上。这个凶猛的小个子武士俯下身,把它摘了下来,插进冲锋枪的枪口,然后躺下来睡觉了。他松了一口气,心想:耶路撒冷的命运而今掌握在了比他武器更为精良的军队手里了。

在谢赫·贾拉山顶,阿卜杜拉·萨拉姆中尉一看见耶路撒冷的天际线便扑倒在地。这位虔诚的贝都因人亲吻了三次土地,热切称谢独一而至慈的真主。同样神秘的使命感也浸染了他身后的阿拉伯士兵。在那些向他们召唤的圣城屋顶的激励下,队伍一路向前狂奔。

在警察训练学校,斯莱德少校的部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还记得,不久之后“我们遭到自己人的一次小规模进攻”。斯莱德在谢赫·贾拉的第一个路口,遇到了一个由石头、原木和铁丝网构成的巨大路障。他跳出小汽车,帮助他的手下拆除路障。就在这时,在他的脚下发生了猛烈爆炸。他一个作战单位的迫击炮弹未能命中目标中途爆炸。斯莱德的背部和臀部被弹片划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身后的另一名军官身体冲着耶路撒冷,已经倒地身亡。阿卜杜拉·萨拉姆中尉将不能抵达那座充满了他在伊拉克沙漠里的少儿时代梦想的城市。

从米亚·夏林姆屋顶上,约瑟夫·尼沃惊讶地看着一连串推进的装甲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掉头上了谢赫·贾拉的山顶。阿拉伯军团的攻击一开始锐不可当,现在由于两位主要军官的突然消失而阵脚大乱。当然,尼沃并不知道此举背后的原因,他也没有时间去操这份心。只有一件事情是最要紧的,阿拉伯军团送给了他最渴望得到的礼物:时间。

* * *

“壮汉平夏斯”(Pinchas the Strong)从犹太区的主干道犹太人大街南端的战壕里警惕地观察着。前面就是锡安门的门楼。平夏斯惊讶地瞥见在门楼岩壁间飘扬着红白相间的头巾。和大多数犹太区的守卫者一样,他不知道帕尔马赫已经撤回锡安山。“嘿,哥们儿,”他低声说,“阿拉伯人在门楼上吗?”

得到的答复,是狙击手的子弹射入他头部上方墙壁里发出的声响。马哈茂德·穆萨上尉处理了一下伤口,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了城里,和他的连队会合。他立即下令重新夺回锡安门,侦察该区的守军,摸清夜间增援的情况。平夏斯和他的同伴很快就从他们的战壕里被赶出去,逃回该区的生命线犹太人大街。

他们跃过设在大街中间的沙袋路障,在他们身后,那些匆忙召集起来的增援部队慌忙跳进门道、商店橱窗和屋顶。小男孩们跟在他们后面猛跑,抬着成箱的利亚·伍尔兹的自制手榴弹。从附近的屋顶上,其他孩子则叫喊着,纠正下面院子里的榴弹发射器,他们紧张的、高亢的叫喊声,就像惊涛拍岸声中海鸥的尖叫,甚至盖过了枪声。

末底改·加吉特和后备部队一起向犹太人大街跑去。和他刚刚受命负责战区中一个最能打仗的战士,鬈发的、绰号叫“布伦式轻机枪手伊扎克”的库尔德犹太人一起,他领导了一次成功的反击。

然后,加吉特爬上一座塔木德·托拉 (1) 的屋顶,观察阿拉伯军团的撤退。就在这时,一名女兵叫了一声:“别去那儿!”

已经太晚了。一个狙击手一枪打中了该区新任指挥官胸口。遭此打击而震惊不已的加吉特,看到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地流了出来。当他开始丧失意识,一种痛苦的念头映入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头脑:迎接他的是昏厥呢,还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如同在机枪手课上学到的那样,经过一个晚上的射击,卡尔米·恰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拆卸、清洁他那挺崭新的贝沙机枪。机枪的零件散落在“芬克”餐厅对面的一间卧房里,这时卡尔米·恰尼接到一个紧急命令:把机枪带到谢赫·贾拉山上去,阿拉伯军团正在进攻。

学着前晚曾经帮助他的那位机枪专家的样子,恰尼试图重新组装他的机枪,但是毫无希望。每隔10分钟就传来一阵疯狂的敲门声,提醒他动作快点。恰尼不想透露机枪的状况,对每一次疯狂的要求总是答应说:贝沙马上就组装好了。最后恰尼被迫打开卧房门,承认说贝沙还是一堆零件。这个美国人再一次被迫尴尬地向城里那位红军军械专家打电话求助。

约瑟夫·尼沃急需恰尼的机枪。他显然没有足够数量的部队守住沿米亚·夏林姆的防线,于是决定放手一搏,而这挺机枪就是其中的关键。尼沃确信阿拉伯军团仍是装甲部队在前,步兵在后次第推进,决定实施装甲车攻击。按常理推断,阿拉伯军团有两条攻击轴线。一条是穿过警察训练学校的开阔地到达米亚·夏林姆北端的桑赫德里亚社区。这是最短的路线,可以直插耶路撒冷犹太区的心脏。另一条是翻过谢赫·贾拉,经曼德尔鲍姆大楼控制的重要的十字路口前往米亚·夏林姆。在这条路线上,推进中的阿拉伯军团只有一处暴露的侧翼,尼沃就想在那儿实施攻击。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桑赫德里亚,一路前往曼德尔鲍姆,把最好的武器放在第二个阵地上,而他的指挥中心就几乎没有保护了。

在曼德尔鲍姆,他的部队由雅各·本-乌尔和5月14日那些在临时会堂里过安息日的加德纳娃娃兵组成。尼沃命令他们敲碎大楼第二层楼窗户,向装甲车投掷燃烧瓶。在夜幕掩护下,他将少得可怜的“装甲部队”最有用的部分——两辆装甲车、一对火箭筒和一门大卫炮隐蔽在可以控制十字路口的阵地上。他还指示加德纳在他们阵地以下圣乔治路的两间房里埋上地雷,在放过几辆车后就炸毁房间,尼沃希望将领头的几辆装甲车和其余攻击部队分隔开来。在桑赫德里亚安排了两挺机枪,他告诉机枪手,如果遭到阿拉伯军团攻击,他们必须坚守阵地,直到他赶来增援。至于恰尼和他的贝沙机枪,则是尼沃的核心储备,一旦阿拉伯军团从这条线进攻,就有用武之地了。

午夜时分,尼沃的大部分准备工作已告完成。在提帕特·夏拉夫指挥部地下室的烛光里,他向部下布置任务。尼沃有两个隐忧:阿拉伯军团派步兵攻打他几乎不设防的指挥中心,或双管齐下,同时攻击桑赫德里亚和曼德尔鲍姆。在这两种情况下,结果是很容易预计的。他们必定能够打进来。

他没有向部下透露他的隐忧。卡尔米·恰尼听他说话,暗暗称奇,他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信心百倍。恰尼知道,那天晚上其实“弥漫着恐惧和害怕的气氛”。他推断,尼沃的平静准是“一种因绝望而生的平静”。

第一道曙光乍现之际,阿拉伯军团的迫击炮再度开始有条不紊地轰炸米亚·夏林姆了。在尼沃前一天干预后各自返家的该区居民再度出现恐慌。有些人甚至没等天亮就开始逃亡。本想在地下室里睡上几小时的尼沃被第一阵爆炸惊醒。他在黑暗中躺着,意识到阿拉伯军团允诺给他的半日偷闲终结了。他们和日出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代替斯莱德的约翰·布坎南(John Buchanan)集合他的部下,向城市发动新一轮冲击。在领头的装甲车里,穆罕默德·尼基布(Mohammed Negib)中尉神情紧张,心烦意乱。尼基布是炮兵观察员,急须他赶赴市中心,帮助校正部队的迫击炮火。尼基布的司机穆罕默德·阿卜杜拉(Mohammed Abdallah)和他一样也是坐立不安。阿卜杜拉是外约旦北部的贝都因人,从未到过耶路撒冷。然而,他到该城的路线显然已经明确规定好了。在谢赫·贾拉山脚下一个急转弯,沿着纳布卢斯路直抵大马士革门。

尼沃看着那些装甲车,它们笨重地、不紧不慢地从山上开下来,驶入谢赫·贾拉,看上去“好像它们的时间还多得很似的”。尼沃想:“这帮浑蛋是要恐吓我们呢,他们觉得自己不可战胜。”不管怎样,在尼沃召集来的,在提帕特·夏拉夫担任后备力量的30名士兵中,这些装甲车确实引起了巨大恐慌。有些人吓坏了,站也站不住。所有人都拒绝离开指挥部地下室的安全地带。

尼沃掏出手枪,指着第一个人。“我数到三,要么出去,要么我就开枪。”他警告说。就在他数数的当口,人们颤抖着出了门。

当所有人到了外面,尼沃下令他们立正,大声地给他们做了演讲。随即,在地下室的卡米尔·恰尼听到这些人用颤抖的声音开始唱《希望》。他们的歌声越来越有力,尼沃于是让他们唱着歌向各自的阵地进发。

他回来后通知恰尼:“好吧,现在该你了。”

恰尼感到嘴巴发干,站起来的时候膝盖打战。这个抱负远大的诗人扛上重机枪,跟着尼沃。在他身后,两个朋友拖着机枪子弹箱。尼沃把他们带到米亚·夏林姆边缘一片布满岩石的空地。前方300码就是那条道路,道路后面若隐若现的就是警察训练学校。“在那片空地里,尽量爬得远一些,找一块石头把自己隐蔽起来,”尼沃命令说,“一旦开火,就不要停。让他们觉得你拥有全世界所有的弹药。”

恰尼试图不去多想。他非常害怕,每次前进似乎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在标志着进入这块地区的铁丝网围栏边,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尼沃喊道:“继续前进!”他匍匐前进。快要接近他决定安放机枪的突出的岩石的时候,他从一排趴在地里的战士身旁经过。其中一人是他的朋友。他们点头问好。恰尼双手颤抖、呼吸加速,紧张得大口喘着粗气,布置着他的机枪。完工后,他转过头来看他的朋友,发现对方已经仰面朝天,嘴巴大张,脑袋碎裂,好像被砍肉的斧头劈开了似的。

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本已吓坏了的恰尼,心头涌起一种奇怪的变化。望着死去的朋友,他想:“不就这么回事吗?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突然间,他变得完全冷静而超脱,清醒而理智了,仿佛准备写一篇法学论文似的。

两辆阿拉伯军团的装甲车驶出行进的队列,摇摇晃晃驶下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距离恰尼的机枪大约50英尺。双方如此接近,甚至可以看到它们轮胎上的商标。正如尼沃所命令的那样,他连续开火,仿佛他的贝沙机枪就是司登冲锋枪似的。他看到子弹“全部地、疯狂地、集中地”射中了车身和轮胎。

不远处曼德尔鲍姆大楼二楼,一个加德纳年轻战士喊道:“他们过来了!”

这些六天前一直在祈祷和平降临耶路撒冷的年轻人抓起莫洛托夫燃烧瓶,后背紧贴大楼的墙壁。雅各·本-乌尔一辆一辆数着经过谢赫·贾拉进入视野的阿拉伯军团装甲车。在一片惊叹声中,他周围的孩子们跟着他数数。数到十辆以上,有些人问:“他们楼下的火箭筒有多少发炮弹?”

“三发。”有人回答。

“不,”另一个人的回答比较令人满意,“七发。”本-乌尔一直数着,阿拉伯军团的装甲车居然达到了令人恐怖的17辆之多。

米什卡·拉宾诺维奇(Mishka Rabinovitch),一个28岁俄罗斯出生的英军老兵,扛着火箭筒蹲在一堆石头后面,俯视着圣乔治路。拉宾诺维奇有七发炮弹,但在那天上午哈加纳失去了最有价值的东西,其最佳炮手的精准射击。几天前,一颗大卫炮弹炸膛,炸掉了拉宾诺维奇的右手。他响应尼沃的召唤,从医院逃了出来。

即使不能发射火箭筒,他至少还可以瞄准。他通过瞄准镜看见了50码开外圣乔治路上的一个指路牌,上面写着“耶路撒冷——一公里”。他对身边年轻的波兰人低声说:“第一辆装甲车挡掉‘耶路撒冷——一公里’牌子时,就开炮。”

从他的指挥部屋顶上,尼沃看着装甲车“慢慢悠悠,令人恼火,自信十足地推进”。前后排列成一条直线的车队,行驶到了圣乔治路和纳布卢斯路的交叉口上。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尼沃觉得喉咙抽紧了。车队驶上圣乔治路,一头扎进了他的圈套。

拉宾诺维奇身边的年轻波兰人以利亚胡,看着领头的装甲车朝他的火箭筒慢慢驶来。那辆车其实本不该出现在他的瞄准器里面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贝都因人穆罕默德·阿卜杜拉急着要进入圣城,他开着领头的车,走错了方向。那天上午,这列气势雄伟的装甲车进城不是为了征服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布坎南给他手下的命令是,抵达大马士革门,从谢赫·贾拉到老城城墙,建立一条阿拉伯人的战线。

年轻人慢慢扣动扳机,拉宾诺维奇不由屏住了呼吸。火箭向前飞去。领头的装甲车头被击中,歪倒在路边。就在那一瞬间,尼沃满意地发现“一切都乱套了”。这个年轻人的行动,一直是尼沃期待的,而阿拉伯军团却根本没有料到。六七辆车开过来还击,支援那辆打坏的装甲车。

车里的炮兵观察员尼基布中尉还没有到大马士革门就死了。穆罕默德·阿卜杜拉也为没有直接驶入纳布卢斯路而是向右转弯付出了惨重代价。他离开装甲车,在炮塔后蜷缩了一会儿。英国记者埃里克·道顿(Eric Downton)从附近宾馆的一扇窗口,看到他的战友招呼他跳到地上,赶快跑走。于是阿卜杜拉,这个双腿被火箭筒炸残,成了畸形的小矮子从装甲车上滑下来,死在了大街上。

在几个星期前帮犹太人偷来的英军戴姆勒装甲车里,吕便·塔米尔看见其他阿拉伯军团的车辆在那辆冒烟的车后面移动。他闭上眼睛,发射加农炮。他睁开眼睛,看到只有下面街道房子上炸出一个洞。又开了一炮,还是没啥运气。开了第三炮,他发出了胜利的呼喊。火焰从第二辆装甲车的炮塔里喷了出来。

曼德尔鲍姆大楼周围爆发了激烈战斗。阿拉伯军团的步兵向前猛冲,急于增援他们的战友。阿拉伯士兵们红白相间的头巾一进入视线,加德纳的年轻士兵就会抛出他们剩余的燃烧瓶。雅各·本-乌尔用仅有的一挺机枪向窗外扫射。在另一个窗口,他的未婚妻莎拉·米尔斯坦(Sarah Milstein),一个出生于虔诚的正统犹太教家庭的女人,在瞄准镜里看见一个冲过来的阿拉伯军团士兵的身影。她从没对着活物开过枪,只接受过如何当一名护士的训练。“我不能杀他。”她想。她向他脚下的路面开了一枪。那名士兵转身跑了。莎拉放下步枪,松了一口气。

阿拉伯军团没有料到他们的进攻竟然遭到如此猛烈的抵抗,他们退了回去,重新组织并恢复了原先的进军路线。看到他们的装甲车撤退,一阵胜利的欢呼声响彻曼德尔鲍姆大楼。

尼沃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约翰·格拉布的军队闯入他的圈套,付出了高昂代价。在曼德尔鲍姆的阵地旁边,两辆车被摧毁;第三辆,被卡尔米·恰尼的机枪击伤,远远地倒在了路边。

胜利的消息在几分钟内就传遍了耶路撒冷。其心理效应是巨大的。一批年轻的加德纳战士击退了这座城市最害怕的敌人——阿拉伯军团的装甲车。他们的行动给全市带来了宽慰、信心,这对未来的日子具有无可估量的重要性。从拿俄米·尼沃听到这个消息的方式中,就可以看出其影响多么巨大。一位朋友向她冲去,高兴得哭个不停,紧紧搂住拿俄米的脖子。“拿俄米啊,拿俄米,”她喊道,“约瑟夫救了耶路撒冷!”


(1)  一所从事圣经研究的宗教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