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萨拉丁的征战。阿卡之战。

(一一八八年至一一九〇年)

就在我们叙述到圣战的时候,世界上各个角落都有重大事件发生,大量的事件同时涌现,这为历史学家的叙述增加了困难。在这里,叙述不能严格精密地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有时需要推进,有时却需要回溯,这样,一系列不同的事件才能井井有条地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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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欧洲酝酿着反对萨拉丁的十字军东征,处处回响着布道声时,提比利亚和耶路撒冷的征服者,苏丹的军队继续侵入其他基督教领土。就在这时,有一个城市突然阻止了东方新霸主集结的力量。苏尔的居民发誓,宁死也不把城市交给穆斯林。这气魄宏伟的决心,正是康拉德的作品,他是蒙特弗莱侯爵的儿子。当资源枯竭的城市打算向萨拉丁投降时,康拉德肩负起指挥官的职责,他加深战壕,修补堡垒,在他的命令下,苏尔的居民坚决抵抗撒拉逊人的陆军和舰队。

康拉德的父亲在提比利亚战役中被俘,正在大马士革狱中呻吟,此时,萨拉丁找到了他。萨拉丁想利用蒙特弗莱老侯爵,逼迫苏尔勇敢的守卫者缴械投降。苏丹向康拉德承诺,只要他打开城门,就释放他父亲,并送给他在叙利亚的丰厚财产。同时,萨拉丁也威胁他,要让蒙特弗莱老侯爵在撒拉逊人行列中游行,这场面守军也能看到。康拉德对异教徒的条件不屑一顾,他说,与基督教伟大的事业相比,他父亲的生命不算什么,并且,如果撒拉逊人杀掉一个老人,那他们就是十足的蛮族,而他自己也因作为殉道者而死感到光荣。萨拉丁又开始进攻,苏尔人一如既往地英勇抵抗。在波涛之中,城墙之下,新的战斗不断打响。到处是基督徒的英雄,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让穆斯林颤抖。萨拉丁久久不能攻下苏尔,便灰心丧气地移兵的黎波里,那座城市同样多次逼退他的大。

吕西尼昂的居伊重获自由后,又想夺回他曾经坐过的王座,或者是他曾经拥有的财富。他来到苏尔城下,然而苏尔人并不承认他是国王,于是他率领聚集在旗下的九千人围攻了托勒密。托勒密又叫阿卡,城市建在海边,辽阔的草原到那里为止,在陆地一侧,城墙高耸,深沟环绕,周围屹立着坚实的塔楼,其中有一座就是著名的“诅咒之塔”。一道石堤抵住城门,一直延伸到海浪中一块孤立的岩石上,那里建有一座堡垒。托勒密的围城从一一八九年八月末开始,持续了两年。一支载着比萨人的舰队守住了城市通往海上的所有道路。居伊国王的小部队在提隆山岗(colline de Turon)上扎营,这是将阿卡周边与草原隔开的众多小山之一。到达后的第三天,基督徒发动了一场惨烈的攻击。根据史料记载,如果不是萨拉丁逼近的消息突然传遍了围城军营,动摇了军心,这第一次攻击本能打开城市的入口。来自欧洲的力量援助了吕西尼昂的小部队,其中一万两千名弗里斯兰 [1] 战士和丹麦战士,还有坎特伯雷大主教和阿韦讷的雅克(Jacques d'Avesnes)率领的英国与弗拉芒部队。

萨拉丁率领大军不日抵达,他的营帐遍布凯桑山岗(colline de Kisan),包围了基督徒的营地。几次战斗都没能撼动基督徒的阵营,于是苏丹决定发起一次总攻,时间定在一个星期五,正是所有伊斯兰教徒要做礼拜的时间。萨拉丁选择这一天的这个时间,是为了助长穆斯林军队的狂热和活力。在这次战斗中,萨拉丁赶走了占据海边的基督徒,并一直深入到城墙内。他把战士中的精英留在城中,又返回了凯桑山岗。

每天都有来自西方国家的队伍加入基督教阵营,来自意大利、法国、德国和英国的支援源源而来,基督徒的营地不断扩大,深深的战壕和高高的围墙环绕着营地,让营地显得更加壮大。当强大的欧洲君主们还在准备率军东征时,已经有超过十万战士聚集在阿卡城下。

法兰克人围城已有四十天,他们不断与守军或者萨拉丁部队作战。十月的第四天,基督教军队离开山岗,在草原上摆开战阵。许多教士也穿戴上甲胄。居伊国王指挥法国人和医院骑士团,他身边围绕着四位携带福音书的骑士。康拉德从苏尔赶来,帮助基督徒攻城,他负责率领威尼斯人、伦巴第人和苏尔战士。图林根王子(landgrave de Thuringe)率领德国人、比萨人和英国人,列阵在大军中部。圣殿骑士团团长带领骑士们,海尔德兰公爵(duc de Gueldre)率领手下士兵,组成了后备部队,阿韦讷的雅克与吕西尼昂的吉欧富瓦负责保卫营地。第一次交锋,穆斯林的左翼就陷入混乱。萨拉丁的阵营被攻占。许多撒拉逊人被恐慌驱使,一直逃到提比利亚。

拿下了土耳其人的营地,基督徒们散布到帐篷中掠夺战利品,战胜的军队一片混乱。很快,撒拉逊人发现基督徒根本没有追来,他们在萨拉丁的带领下重整士气,战斗重新开始。基督徒们惊恐万分,军中人心涣散,人声嘈杂,乱作一团,失去理智的基督徒们再也不听将领们的指挥。布里昂的安德鲁(André de Brienne)正想鼓舞士兵,却在混乱中翻下马背。他遍体鱗伤,性命难保,依然竭力高喊,他四处逃散的同伴却一个都没有听从命令,连他的兄弟布里昂的艾拉德(Erard de Brienne)都对他弃之不理。苏尔侯爵被他的士兵背弃,多亏吕西尼昂的居伊英勇地慷慨相救,他才得以自保。阿韦讷的雅克本以为自己大限将至,这时,一位勇于奉献的年轻战士把战马让给了这位卓越的将领。几乎只有圣殿骑士团在抵抗撒拉逊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牺牲了,大团长落入穆斯林手中,在萨拉丁的营帐里接受了死刑。那一天,超过二十万士兵战死在阿卡的草原上。

凛冬降临,穆斯林军队退入萨隆山(Saron),阿拉伯人把这片山区称作角豆山,因为那里生长着漫山遍野的角豆树。十字军则留在草原上,他们在围绕托勒密的每一条山坡上展开阵营。他们占据了斜坡,并在那里开掘沟渠;他们在营地四周建起高墙,一位阿拉伯历史学家说,他们的营地戒备森严,连鸟儿都飞不进去。冬季的湍流覆盖了草原,十字军再也不用担心撒拉丁军队的奇袭,继续毫不松懈地围攻托勒密,没有穆斯林军队的支援,城中守军无力支撑太久。

春天又回来了,萨拉丁从角豆山上下来,许多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的穆斯林贵族都集结到他的旗下,他们在基督徒的注视下穿过草原,旌旗招展,军鼓与军号响声震天。新的战斗又开始了,在冬天,三座带轮子的攻城塔重重地打击了阿卡的城墙,一个大马士革人发明了一种新的火硝,在一次总攻中,这种火硝将攻城器械化作灰烬,攻城塔在大火中毁灭,这让基督徒军队懊恼不已,图林根王子失望地返回了欧洲。

攻城军队一刻不得喘息,在海上,两种宗教阵营混战一片,与陆战别无二致。欧洲舰队和穆斯林舰队满载着武器和粮食,在托勒密海域的波涛中展开恶斗。两军你来我往,各有胜负,城市和基督徒的营地则轮流充实补给或忍受饥饿。另外一边,贝吕斯河(Bélus)两岸,提隆、马哈梅里亚(Mahameria)和凯桑的山岗附近,每天都回荡着两军交锋的震动和战场的喧哗。一座塔楼架在战车上,上面升起圣十字和白色的军旗,高塔鼓舞了基督徒士气,并指引他们上战场。法兰克人的军队勇不可挡,却缺乏纪律,对于战利品的热忱渴望经常破坏基督徒的阵型,他们的将领们缺乏威信,常常无法掌控局面。萨拉丁的部下则更加尊重他们的将领,因此,萨拉丁经常利用十字军陷入无序和混乱的机会,在战斗中占上风,并让十字军难以得胜。

德国皇帝的大军就要到达的消息在东方传播开来。萨拉丁大为惊恐,他派部分军队准备对抗同样所向披靡的敌人,许多穆斯林贵族的领土受到西方朝圣者的威胁,他们纷纷离开了阿卡的阵营,回去备战。十字军担心德国人攻下托勒密后不肯与他们分享战果,于是催促将领们尽快下令攻城。萨拉丁的阵营有所削弱,在十字军看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应该发动大决战。贵族和教士们试图让莽撞的热忱冷静下来,他们的努力毫无用处!圣雅各节 [2] 那一天,营地的所有出口同时发生动乱和暴力事件,很快,基督教士兵遍布草原。大军冲进萨拉丁的营地,一开始,猛烈的攻击让穆斯林惊恐不已,敌人节节败退。但是掠夺的渴望让基督徒肆意妄为,他们一打赢,就忙着抢掠萨拉丁的兄弟马莱卡德(Malek-Adel)的营帐,这时撒拉逊人又抖擞精神,袭击了刚刚得胜的基督徒。

土耳其人的利剑让基督徒们为反叛和贪婪付出了沉重代价。一位阿拉伯历史作者说:“真主的敌人竟敢进入伊斯兰雄狮的阵营,于是他们遭受了真神之怒的可怕报复。在穆斯林的兵刃下,他们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倒下。”另一位阿拉伯作者说:“九个军团的死尸覆满了山岗与大海之间的广阔土地,每个军团有一千名战士。”这一天,托勒密的守军也出城迎敌,一直攻到十字军的营地,给十字军带来了致命一击,基督徒的营帐被洗劫一空,大批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被穆斯林带走。很快,基督徒们又听说了红胡子腓特烈的死讯和德国军队遭受的灾难,他们的悲伤瞬间变成了黑暗的绝望。朝圣者的首领们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返回欧洲。突然,一支舰队出现在托勒密的浪涛中,看到香槟伯爵亨利带着众多的法国人、英国人和意大利人上岸,基督徒们又点燃了希望。

看到欧洲的援兵,萨拉丁大吃一惊,又一次退回了高高的角豆山中。城市遭到了新一轮的进攻,巨大的攻城锤令人叹为观止,香槟伯爵花了一千五百枚金币,用木头、钢铁和青铜造了两座巨大的塔楼,城墙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有好几次,十字军登上墙头,就快把胜利的旗帜插在城上了。然而守军坚持不懈地保卫他们的城市,烧掉了基督徒的机械,又多次出城反攻,把十字军逼回营地。

阿卡守军的援兵从海上不断进入城中,为了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十字军决定占领控制着托勒密港的“苍蝇塔”。奥地利公爵率军攻打这座堡垒,却没有成功。十字军在一只小船里装满了易燃物,把船开进港口,放火焚烧穆斯林的舰队,然而风向突转,把燃烧的小船一直吹到奥地利公爵舰队附近的木塔楼旁边,熊熊火焰很快吞噬了木塔楼,又焚烧了基督徒的船只。在奧地利公爵攻打苍蝇塔时,十字军也在城下发起了一次无用的进攻,萨拉丁的部队趁十字军围城之机,侵入攻城军队的营地,十字军不得不迅速退回,保护他们的阵营免于大火和劫掠。就在这时,土瓦本公爵费德里克(Frédéric)带着德国军队的残兵败将抵达。他打算一抵达托勒密就打一场漂亮仗,然而他这场战斗莽撞无功。基督徒军中出现了饥荒,骑士们迫于饥饿,纷纷杀掉他们的战马,马肠或者其它动物的肠都可以卖十个金币。贵族老爷们习惯了锦衣玉食,然而此时为了充饥,也不得不贪婪地寻找树叶草根。人们因饥饿陷入绝望,不止一个基督徒战士倒戈,加入穆斯林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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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密之围。十字军气势低落,需要援军,当战士们看见满载十字军士兵的船只出现时,他们又欢欣起来。

很快,草原上横尸遍野,瘟疫肆虐。一〇九七年冬天,围攻安条克时曾有过如此黑暗的丧葬,如今这一幕在阿卡城下重演。一些声名显赫的将领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却死于传染病,土瓦本的公爵因悲伤和疾病而死。更加令人痛心的是,此时人们依然在为耶路撒冷虚幻的王位继承权而争执不休,吕西尼昂的居伊的妻子西比拉和她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伊莎贝拉作为阿马尔里克的次女,王后西比拉的妹妹,是耶路撒冷王冠的继承人。吕西尼昂的居伊试图掌控权力,然而他没能保住耶路撒冷,没有多少人支持他。苏尔侯爵康拉德的英勇众所周知,他萌生了统治巴勒斯坦的野心,尽管已经娶了君士坦丁堡皇帝伊萨克·安格洛斯的姐妹,康拉德仍然考虑与伊莎贝拉结婚,而伊莎贝拉此时仍是多隆的欧富瓦的妻子。为了实现目的,苏尔侯爵不择手段地奉承,送礼,许下诺言。最终,一场宗教会议结束了伊莎贝拉公主与多隆的欧富瓦的婚姻,王国的继承人成了康拉德的妻子,康拉德同时拥有两位合法妻子,一个在叙利亚,另一个在君士坦丁堡。这件丑闻闹得军中争吵不休,两个派别的怒火无法平息。最后,所有人终于同意,等到理査和腓力抵达后,让他们来评判这件事情。

两位君主在墨西拿(Messine)会师。一抵达西西里,两位君主就陷入不和,事情是由古列尔莫二世(Guillaume Ⅱ) [3] 的逝世引起的。古列尔莫的继承人康斯坦丝(Constance) [4] 嫁给了罗马国王亨利六世(Henri Ⅵ),她请求亨利六世帮助她争夺继承权。此时,康斯坦丝的兄弟唐克雷德已经赢得了西西里人民和贵族的广泛爱戴,他手持重兵占据着姐姐的王座。为了争夺康斯坦丝的统治权,德国军队进军普利亚。唐克雷德的统治并不稳固,一方面,他担心腓力·奥古斯特与德国皇帝结盟,另一方面,理査的妹妹琼(Jeanne)是威廉二世的遗孀,此时正被他囚禁。他的卑躬屈膝和阿谀奉承首先让法国国王放松了警惕,理査则更难拉拢,他骄傲地宣布要夺取琼的聘礼,占据了墨西拿的两座重要堡垒。理査甚至把他的旗帜也插在了西西里的都城,然而在腓力·奥古斯特的命令下,这面旗帜又被拆除了。两位国王之间产生了不和与仇恨,并扩散到法国人和英国人之间。理査拒绝迎娶腓力·奥古斯特的姐姐艾莉丝公主(Alice),早些年,理査还曾经为追求这位公主与父亲亨利国王撕破脸皮。阿基坦的埃莉诺极力撮合理査和贝伦加丽亚公主(Bérangère),她的父亲是纳瓦拉的唐·乔桑(don Sanche de Navarre),埃莉诺因此成为了法国人的眼中钉。

在西西里逗留期间,英格兰国王突然着迷于忏悔和苦修,他想通过鞭打自己来赎清在十字军中犯下的错误。在卡拉布里亚(Calabre)山中,有一位名叫乔善(Joachim)的隐士,他可以通过启示录预见未来,因此远近闻名。英国国王很想听一听他的说法。当被问及巴勒斯坦的战事,乔善回答说,耶路撒冷沦陷后七年便可光复,在此期间,上帝已经把胜利许给了理査,并让理査声名远播,大地上的每一位君主都会知道他的名字。这些预言都是信口胡说,只有一件事实现了,那就是许诺给理査的荣耀。

春季开始的第一天,基督徒的舰队就向巴勒斯坦行军,基督徒在阿卡的营地迎接腓力·奥古斯特,把他当做上帝派来的天使。法国人在敌军的弓箭射程之内扎营,准备发动一次攻击,这次攻击本能一举攻下城市,然而腓力的想法更符合骑士精神,而非明智的政策,他希望这第一次的征服有理査在场。他的慷慨让守军有足够的时间接受援助,不利于整个战局。

理査的舰队一出墨西拿港,就因凶猛的暴风雨而支离破碎,三条船在塞浦路斯沿岸沉没,幸存者又遭到当地居民的攻击。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和西西里王后琼乘坐的船没能一同抵达利米索港(Limisso)。理査带着他的舰队在这个港口附近集合,却被拒绝入港,统治和压迫塞浦路斯岛的是一位名叫伊萨克的希腊贵族,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威胁英国国王。理査没花多少时间就打败了这位希腊贵族。他占领了塞浦路斯岛,此后的三百多年,塞浦路斯都处于拉丁人的控制之下。于是,当腓力·奥古斯特等着他的竞争对手,准备共同从撒拉逊人手里夺得一座城市时,理査却已经建立了一个王国。在艾玛桑蒂(Amathonte)老城附近的利米索港,理査和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举行了婚礼。然后,他带兵与驻扎在托勒密城下的法国十字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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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密之围。当狮心王理查加入十字军的队伍,为打败穆斯林联合起所有基督徒的力量,十字军战士们再次爆发出战争的热忱。

听说两位强大的西方国王已经抵达,萨拉丁向所有的穆斯林贵族派出了信使,在所有的清真寺里,人们祈祷穆斯林军队的胜利,伊玛目们鼓励人民拿起武器,对抗穆罕默德的敌人。伊玛目对人们说:“你们出征对抗异教徒,你们死亡,你们流血,所有的这些,直到穿过狂风暴雨,都已写在了上帝之书上。”伊斯兰教的使徒用这些话激发了穆斯林的热情,他们从亚洲的各个角落赶来,聚集在萨拉丁的营地。

自从墨西拿的纷争以来,腓力·奥古斯特和理査的关系多了一种嫉妒情绪,争执一触即发;他们频繁地争吵,友谊的誓言很快就被抛在脑后。对理査来说,占领塞浦路斯岛意味着莫大的荣耀,而这对于腓力·奥古斯特来说却是莫大的烦恼。英国国王的军队比法国军队更加庞大,尽管法国君主在地位上是理査的封君,然而在阿卡城下,出发前榨干本国财富理査实力更强,两位君主的联合很难互利互补,坦诚相对,尤其是理査的火爆脾气,更让联盟陷入危机。再说,狮心英雄自知他的英勇,不甘忍受封臣的地位。法国人与英国人之间竞争让双方都充满了作战的动力,这样的形势虽然有利于围城作战,却推迟了夺取托勒密的时间。

关于耶路撒冷王冠的争执,腓力·奥古斯特加入支持康拉德的一方,故意作对的理査自然选择支持吕西尼昂的居伊。基督教军队分成两派,一派由法国人、德国人、圣殿骑士团和热那亚人组成,另一派是英国人、比萨人和医院骑士团的骑士们。腓力·奥古斯特和理査一到巴勒斯坦就病倒了,不得不在帐篷里休息。在他们生病期间,两位国王与萨拉丁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他们的礼貌和慷慨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康复以后,两位君主着手联合起所有的基督徒力量对抗共同的敌人。首先,他们为军中致命的纠纷画上了句号,吕西尼昂的居伊可以终生保留国王的头衔,而康拉德和他的后裔可以继承耶路撒冷王国。为了实现和谐共处,理査和腓力·奥古斯特决定,当其中一方攻打城市,另一方就确保营地的安全,抵挡萨拉丁的军队。

当攻城军队再一次出现在城墙下,他们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顽强抵抗,基督徒在无用的争吵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而穆斯林正是借此机会充实了城中的力量。于是,激烈的攻击一轮接着一轮展开,同时,基督徒也一次次逼退了萨拉丁的大军。不管是圣十字旗下还是伊斯兰教旗下,士兵们都充满活力和勇气,视死如归,战斗不断升级,愈发壮烈。为了动摇城墙,进入城中,基督徒每天都尝试新的方法。当他们的木塔楼和攻城锤被付之一炬,他们又开掘地道,继续前进,他们从地下凿开了城墙的地基。法国人的勇气尤其值得称道。他们首先在城市东边的“诅咒之塔”附近展开攻击,在这一边,城墙已经开始坍塌,基督徒打开了一条通道。守军战士伤亡严重,再加疾病和饥馑已经大大削弱了军队的实力,军中士气低落。城市的指挥官决定求降;他来到腓力·奥古斯特面前,提出把城市让给基督徒,条件与四年前基督徒向穆斯林投降时提出的相同,也就是说,保证城中居民的生命安全,给他们人身自由,并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寻找避难所。国王征求了军中几位主要将领的意见后回答,如果穆斯林不归还耶路撒冷以及提比利亚战役后控制的所有基督教城市,十字军绝不会对托勒密的居民和守军手下留情。指挥官只好回城,听从穆罕默德的安排,等待自己被埋葬在城市的废墟之下。

这大义凛然的决断支撑着城中居民进行了最后一次顽强的抵抗。然而,绝望带来的短暂热情后,城墙上下一片狼藉,几个将领投靠了敌军,居民们陷入可怕的哀伤。这一切促使埃米尔们再次与基督徒协商。他们回到腓力·奥古斯特帐下,承诺把真十字架还给法兰克人,同时还会交付一千七百个俘虏。另夕卜,他们将付给基督教贵族们二十万金埃居。穆斯林人质和所有居民将留在托勒密城内,由战胜者统治,直到最终商定完整的协议。基督徒接受了这一次投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萨拉丁正在筹备拯救这座城市的最后努力,经过这么多的战斗,最终的结局让他满怀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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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吟诗人们传唱着十字军东征的荣耀。英勇的骑士们在游吟诗人的歌唱中长存不朽。

至此,托勒密的围城之战告一段落。两年来,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不知疲倦的热情,城中的居民和军队死守城市。城墙下面,十字军挥洒鲜血,英勇杀敌,比他们征服亚洲时的场面更加壮烈。在这段时间里,超过十万基督徒死于战场或疾病。随着欧洲的军团在阿卡草原上不断牺牲,又有新的军队前来支援;西方的每个港口都有船队起航,军人们乘船而来,在提隆山岗和贝吕斯沙洲上归于尘土,人们相信,就像叙利亚绵延无际的土地和海洋此消彼长,两军中注定有一方将吞噬另一方带来的一切。托勒密的围城之战由一位逃亡的国王挑起,一点一点地聚集起了基督教国家的所有力量。为了光复耶路撒冷,基督教国家内部都激起了轩然大波,而所有的这些狂风暴雨都汇集到巴勒斯坦海岸的这座城市,咆哮旋即湮灭。我们不能忽略,阿卡城下的十字军之所以能支撑下去,全靠基督徒的海军力量优于穆斯林海军:假如为基督徒营地提供补给的法拉克舰队被撒拉逊舰队战胜,那么攻城的军队早就因饥荒殒命了。

围攻阿卡的持久战中,基督教国家和伊斯兰教势力的智慧、道德和精神都有重大发展。攻击和防守的方法也日臻完善,与以往的出征不同,首领们没有用神迹的出现点燃十字军虔诚的勇气,然而欧洲战士的热情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他们的勇猛也更加坚强不屈。战争如同是一种制造种种死法的发明,然而在战争中,双方展现出了人道主义,基督徒和穆斯林多次在野蛮的屠戮之前止步。在停战的日子里,骑兵团的宴会打破了战斗的悲伤和乏味,战士们在阿卡草原上举行比武大会,撒拉逊人也接到了邀请。法兰克人在阿拉伯乐器的伴奏下跳舞,而穆斯林也伴着游吟诗人的吟唱翩翩起舞。托勒密城下,十字军的阵营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欧洲城市,其中有各行各业的人,有机械技师,也有市场。当十字军遭受磨难,总有些贪婪的勾当从中牟利,贪婪通常也会遭到报应。众人聚集的地方难免滋生犯罪,堕落腐败的场面混杂在苦难的情景之中。然而军中仍有不少指点迷津的智者与乐善好施的楷模,这些虔诚的人们组织起来,帮助照料濒死的伤员并埋葬死者。正是在这次围城中,人们对北方贫困士兵慷慨大方的照料,后来建成了乐善好施的条顿骑士团。也是在这个时代,为了赎回穆斯林手中的基督徒俘虏,人们建立了三位一体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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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友好的长枪比武。十字军战士和异教徒共同见证两位骑士进行比武友谊赛。

腓力·奥古斯特和理査瓜分了城市中的粮食、军需和财富,这引来了十字军战士们的广泛不满,是他们在托勒密城墙下浴血奋战,苦苦熬过两个冬天。法国国王敦厚谦让,英国国王却仗着战功肆无忌惮,不只针对异教徒,也针对十字军。奥地利的莱奥波德(Léopold d'Autriche)在战斗中屡建奇功,他的旗帜在一座城楼上飘扬;理査下令,把旗子拔掉,扔进沟渠。莱奥波德极力阻止,德国战士们才终于没有拿起武器,为这样出格的冒犯报仇。后来他分得了一大笔钱,也就打消了所有的不满。康拉德对英国国王心怀不满,仓促回到了苏尔。很快,腓力·奥古斯特也宣布了返回故土的计划;他在巴勒斯坦留下一万名法国人,由勃艮第公爵指挥,然后乘船返回了欧洲。他很清楚,这次十字军东征不会留给他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


注释

[1] 弗里斯兰人(frison)是古代位于现今荷兰及德国境内靠近北海南部地区的一族人,是一支在荷兰、德国及丹麦紧邻北海海岸生活的日耳曼人的一支民族。

[2] 雅各是耶稣十二门徒之一。是西班牙、士兵、朝圣者、骑手的主保圣人。圣雅各节是每年的七月二十五日。

[3] 诺曼西西里王国国王,绰号“好人”,一一六六年至一一八九年在位。

[4] 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没有留下子嗣。康斯坦丝做为威廉二世的姑姑就成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