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在德国为十字军东征的布道。亨利皇帝领取十字,征服西西里。巴勒斯坦的形势。多隆的围城。亨利四世之死与十字军东征的结束。

(一一九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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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丁一死,他生前建立的帝国就陷入混乱,关于子嗣的说法,东方历史学家最多给出十七个儿子的观点,众多后裔分享了继承权。于是就出现了埃及苏丹、开罗苏丹和美索不达米亚诸侯,没有一位王子有父亲的才华,父亲给留下了财富,他们却无力统治。这时候,萨拉丁的兄弟马莱卡德灵活地利用了众多侄子之间纷争,最终联合起阿尤布王朝的分散力量,自己集大权于一身。这样,阿拉伯人的规则没过几年就第二次应验:“易打江山,难传子孙。”

马莱卡德的力量不断增长,不止因为异教徒内部的纷争,也因为基督徒普遍陷入的纠纷和沮丧。英国国王离开之后,基督徒殖民地日渐式微,有多少次,香槟人亨利在他贫穷的耶路撒冷王国怀念身为香槟伯爵的日子,怀念他在特鲁瓦(Troyes)和普罗万(Provins)的城堡!安条克公爵博希蒙德三世与亚美尼亚诸侯之间爆发了战争,两方的土地轮流被入侵和蹂躏,为了争夺迈尔盖卜堡(Margat)附近一座城堡的归属,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之间爆发了激烈的纠纷。在这些糟糕的争辩之中,连教皇都勉强才让他们平静下来,巴勒斯坦的基督徒与撒拉逊人约定了休战,却没有力量让对方尊重条约。

另一边,西方厌倦了那么多毫无效果的努力和神迹,似乎也无暇顾及救助圣地。这一次,切莱斯廷三世(Célestin Ⅲ)试图像前辈们一样重新燃起基督徒好战的热情,那些言辞曾经让狮心王理査、腓力·奥古斯特和腓特烈一世前往东方。他拿着一纸雄辩的敕书,站在所有信徒面前,向他们宣布萨拉丁已死,他鼓动信徒们佩上十字,拿起武器。作为使徒,他为了鼓舞人心,向人们讲述了诸多前往东方的理由,圣地被亵渎,东方的基督徒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撒拉逊人的气焰愈见嚣张。他迫切希望理査可以再次前往东方,然而理査担心腓力·奥古斯特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另一方面,腓力也畏惧理査攻打过来,两位君主都宣称他们愿为耶稣基督献身,然而他们必须留在自己的国土,贵族们和平民也效仿他们的做法。切莱斯廷只好带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德国。

尽管亨利六世已被教会开除教籍,由于擅自关押理査,教皇仍然派去特使,让他记得自己功勋卓著的父亲腓特烈。亨利的野心远远大于虔诚,他认为,圣战有利于他征服西西里,也许还能征服他垂涎已久的希腊。他毕恭毕敬地迎接了罗马特使,并在沃尔姆斯的例行议会上亲自为十字军布道。主教们也在他的演讲结束后发言,帝国领导者与主教们雄辩的言辞令每一个灵魂都为之沸腾,平民和贵族们无法抑制“重见上帝的旨意”的愿望。亨利在朝廷之中穿上了有十字军标志的战袍,一大批德国领主也纷纷佩戴十字,其中有些人是为了取悦上帝,有些人则是为了取悦皇帝。在德国各地,大批士兵应征入伍,参加圣战。亨利六世宣布,他将率领十字军前往东方,不过,他期盼已久的西西里战争已经开始,亨利轻易地找到了留在欧洲的借口。他率领一支军队进军那不勒斯(Naples)地区。还有两支十字军乘船前往东方,一支由萨克森和布拉班特的公爵指挥,另外一支军队的统帅是美因茨(Mayence)的主教和林堡伯爵瓦勒郎(Valeran, comte de Limbourg)。第一批十字军抵达了巴勒斯坦,他们想打破与撒拉逊人协定的休战,而当地的基督徒则希望能遵守条约。就这一点,基督徒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他们相互指责,当地的基督徒责怪对方的鲁莽,他们会牵连所有的基督徒,德国人则回敬道,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倒是懂事又腼腆,甚至都不敢保卫家园。德国人擅自开始了战争,在这场带来动乱和死亡的战争期间,基督徒又蒙受了失去国王的悲痛,香槟的亨利从宫殿的窗子摔了下去,不幸身亡。十字军一发动战事,马莱卡德立刻围攻了雅法,并夺得了城市,所有的居民都死于撒拉逊人剑下。

每天不断抵达的德国朝圣者大大增强了基督徒军队的实力,他们离开托勒密,向异教徒进军。军队决定围攻贝鲁特,穆斯林南征北战获得的大批俘虏和丰厚的战利品都集中在那里,马莱卡德赶在基督徒前面,两军在伊柳塞拉河(Eleuthère)的黎波里至塔尔图斯段两岸相遇(现在这条河叫做凯比尔河),交战中,十字军一直占上风。撒拉逊人抛弃了沿海岸的众多城市,贝鲁特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十字军战士不战而胜。在所有的基督教城市里,人们向上帝感恩祷告,军队沉醉在这第一场胜利之中,前往耶路撒冷成为军中唯一的话题。

当十字军继续在叙利亚作战时,亨利六世以十字军东征的名义扩充了自己的实力,他调动所有钱财和兵力出征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他娶了罗杰的女儿康斯坦丝,通过这样的身份,他得以掌握兵权,并成为了合法的继承人。首先,他必须打败罗杰的亲生儿子唐克里德,西西里贵族们已经选举他为国王。然而唐克里德猝死,王国上下群龙无首,支离破碎,条条大路都为进犯的德国人敞开。在征服西西里的过程中,亨利六世动用了更多的侩子手而非士兵,这场胜利以残酷开篇,在恐惧的助威之下一举实现。

西西里的新主人浑身沾满了基督徒的鲜血,始终被教会拒之门外,然而他始终以耶稣基督士兵中的第一人为荣。他在意大利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开始筹备与撒拉逊人的战争。他写信到帝国各地,敦促那些已经领取了十字却待在家里的人们早日出发。在信中,皇帝承诺,在一年之内保证军需,一直跟着他到圣战结束的人都能获得三十盎司金子。希尔德斯海姆(Hidelscheim)的主教康拉德也是帝国的总管,在西西里战争中,他跟随亨利六世,并为他出谋划策,康拉德负责率领这第三支朝圣者军队前往叙利亚。

一支如此强大的援军抵达了巴勒斯坦,基督徒士兵的狂热和激情倍增。本来正是围攻耶路撒冷的好时候,然而凛冬迫近。人们决定等待温暖的季节,因为这可能是一场持久而危险的围城。另一方面,巴勒斯坦的其他城市都重归基督徒的势力范围。军队决定借着东征军队的强大实力先攻打多隆城堡,这座城堡易守难攻,位于黎巴嫩,与苏尔相隔几里。那里的穆斯林守军不断威胁着加利利和海边草原地区。当军队聚集在堡垒墙下,他们发现了围城的种种困难。多隆城堡建在高山上,机器投出的箭和石头很难打到城墙和塔楼,而梁木和石块从高高的堡垒滚落,基督徒的阵列会遭受更严重的危害:通过惊人的努力,十字军凿开土地,穿过岩石构成的山地,打开一条通道。这项艰难的工作由戈斯拉尔(Goslar)的工匠和矿工完成,他们跟着朝圣者一起来到叙利亚。于是,攻城军队得以在城堡脚下列阵,再加上机械的帮助,他们可以撼动城墙,凿穿城楼的地基。守军并不奢望长久抵抗,他们提出投降。就在这时候,基督徒内部爆发了十字军东征以来前所未有的纷争。使者来到十字军的营地,却完全不知道该先跟哪位将领说话。

萨克森和布拉班特公爵亨利在莱茵地区享有王室特权,他只能控制自己那部分士兵。康拉德总管能做的只是在营地中铺陈不知名的奢侈品,战争的焦虑让他厌烦疲倦。香槟的亨利死后,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就群龙无首。军中只好发起集会,接见使者,集会上人人各自心怀鬼胎。撒拉逊人提出交付城堡,他们只要求保证居民的自由和生命,商讨这个提议时,有些人愉快地接收了投降,另一些人想要通过武力夺得城堡。后者的意见没能占到上风,但他们暗示守军,小心防守为妙。另一方面,他们又煽动基督徒士兵说,我们要跟异教徒签订耻辱的条约了。当使者们回到城堡,他们报告了听到的一切消息,提起基督徒内部纷争四起。这时候,守军忘记了他们的城墙已经坍塌成废墟。所有人都认为,宁死也不能投降。绝望给了他们力量,他们几次出城迎敌,每次都占上风。在十字军中,只有一部分人在抵抗,其他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还在围城。很快,人们得知,马莱卡德正带着大军前来。这个消息在军中散布了恐慌,在纷争最尖锐的时候,逼近的大军如同退兵的信号。这支基督徒军队本应征服所有地方,却不了了之地回到了苏尔城,在他们已经战胜的敌人面前临阵脱逃。十字军中,分裂愈演愈烈,他们相互指责对方可耻的逃跑。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叙利亚的基督徒和德国十字军已经不能留在相同的旗帜下。

然而,一支穆斯林军队的逼近重新激起十字军战士的勇气。在一场雅法附近的战斗中,日耳曼十字军赢得了胜利。同时,阿马里尔克取代吕西尼昂的居伊,继任为塞浦路斯国王,在基督徒的请求下,他来到巴勒斯坦,统治耶路撒冷王国残余的部分,并与香槟的亨利留下的遗孀伊莎贝拉分享王国空虚的荣耀。人们希望和谐从此建立,这一次十字军东征虽然开始时纷争不断,人们希望在结束时双方都做得更好。但是,就在人们庆祝阿马里克尔的婚礼时,亨利六世的死讯传来。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翻转了事态,圣战戛然而止。德国的王公贵族们一心只想着回到欧洲,这么多贵族为了成就神圣的事业从西方赶来,其中只有匈牙利王后遵守了誓言,与她的骑士们留在巴勒斯坦。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日耳曼帝国的全部力量在对抗黎巴嫩的一座堡垒时败下阵来,更为奇特的是,这场圣战由一位被驱逐出教会的君主领导。在历史记载中,与之前的几次出征不同,这次东征没有那么多不同凡响的胜利,也没有那么多巨大的灾难。危难之时,十字军战士并不缺少勇气或热忱,然而耶路撒冷这个名字已经不能燃起朝圣者的激情了。在以往的圣战中,战争的宗教属性远大于政治属性。这一次,战争更是一场政治行动,而非宗教行为。皇帝亨利六世是这场出征的发动者和领导者,当所有的基督教国家向上天祈求,为出征祈祷,亨利六世本人却进行着亵渎宗教的战争,还让一个基督教国家痛苦地任由他的法令奴役。在下文中,我们会看到,西西里的征服在基督教国家激起了多大的麻烦,亨利六世的儿子与切莱斯廷的继承者们之间又出现了多么可怕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