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快乐了解多少

快乐是正面情绪的原型,亚里士多德之后的许多思想家都说过,人类的所作所为,最终都是为了追求快乐。我们之所以想追求财富、健康或名声,都是为了借此得到快乐。然而,追求快乐也不是因为它可以带给我们其他好处,因为快乐本身就是目的。但快乐若真的就是终点,我们又对它了解多少?

20世纪中期之前的心理学家向来不愿研究快乐,因为当时行为科学主流观点认为,主观情绪不宜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数十年来,直到身份未明的经验论在学术界站稳脚跟,主观经验的重要性才再获彰显,对快乐的研究才开始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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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结果虽出人意料,却也不算太陌生。例如,虽说问题和悲剧频传,但世界各地的人对自己的描述总是快乐多于悲伤。以美国而言,基本上,有1/3的受试者表示自己“非常快乐”,只有1/10的人回答“不太快乐”,大多数的人还是将自己定位在中等程度的“相当快乐”。其他数十个国家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

但是,为什么古今中外的思想家在体悟人生的痛苦与短暂后一再告诉我们,世界充满生老病死,人类注定无法快乐一辈子,而这项研究却得出与此相反的结果呢?也许其间的差异就在于:先哲先贤倾向完美主义,人生的不完美令他们难展欢颜,但芸芸众生却能不完美地欢愉度日。

当然,我们也可以采取较消极的解释,例如,在接受调查时,受访者往往会假装很快乐,或是故作姿态。正如马克思所言,工厂的劳工可以自觉快乐无比,但这种主观的快乐是自欺欺人,毫无意义,因为这些劳工已被剥削劳力的体系所异化。法国文豪萨特早已说过,大部分人都生活在“错觉”之中,甚至假装自己生活在最好的世界中。后来的福柯及后现代主义人士说得很清楚:他人的话并不反映真实,只能视为一种叙述风格,一种只局限在话语上的说话方式。

然而,上述出自个人感悟的论述虽提出了若干重要观点,却同时也染上了学术傲气——这些人士自认对现实的阐释胜过芸芸众生的直接经验。尽管马克思、萨特及福柯心存疑虑,我仍认为,当一个人说他“相当快乐”时,我们就没有理由漠视他的声明,也不应将他的话倒过来思考。

另有一项既出人意料却又不陌生的发现,来自物质生活与快乐的关系。

一般人都认为,居住在物质环境好、政治较稳定的国家里的人,会比其他国家的人更快乐(例如瑞士、挪威人会说,他们比希腊或葡萄牙人更快乐),但这并非定律,例如贫穷的爱尔兰人便表示,他们比富裕的日本人快乐。不过,即使身处同一社会中,钱财与生活满意度也不存在固定的关系——美国的亿万富翁只比一般收入的民众快乐一丁点儿而已。1960~1990年间,当美国的个人收入节节上升至两倍以上时,声称自己非常快乐的人的比例仍稳定在30%的水平。

根据这些发现,我们至少得出一项肯定的结论:只要不是十分贫穷,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不见得能提高人们的快乐程度。

人们自述的快乐程度,也与个人特质有关。例如,健康、外向、自尊自重、婚姻稳固的人,与疾病缠身、内向、离过婚、自卑的人相比,前者更有可能表示自己很快乐。正因为如此,后现代主义者的质疑方能站得住脚。不管在现实生活中的真正体验如何,似乎健康的人更易觉得快乐。由于受访者的原始资料都经过当事人的阐释,他们在描述感受时,其实是在叙说自己的情绪,因此,表示乐于自己抚养子女的职业妇女,在实际生活中,可能比不必为生活忧愁的女性更加快乐。

不过,快乐并非唯一值得研究的情绪。事实上,要想改善生活品质,不应从快乐着手,理由之一是:在自我表白下,快乐并不像其他感受一样,具有显著的个人差异。不论生活多么空虚,多数人都不愿承认自己不快乐。

此外,快乐这种情绪的个人色彩比较重,对情境的反映不是那么显著。换言之,不论外在情况如何,总是有人认为自己很快乐;有些人则不论发生何事,始终认为自己不大愉快。相比之下,其他情绪更易受到个人行动、同伴或地点的影响,变化也相当直接,而且也和主观的快乐联系紧密,长远看来,或许其他情绪还有助于提升快乐的程度。

举例来说,一个人的积极、坚毅及警觉程度,取决于他做什么——面对越艰难的任务,这些情绪越是强烈;一旦任务失败或志不在此,这些情绪也就变得薄弱。当我们自觉积极、坚强时,也比较可能感到快乐。因此,在决定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刻,你也决定了自己快乐的程度。

生活质量不仅仅取决于快乐,也包括我们为了追求快乐而做的事。如果一个人不能设定生存目标,不能充分运用心智,他所获得的美好感受不过只是人类潜能的一小部分。人若像伏尔泰笔下的老实人那样离群索居,以耕种自足,这种生活便称不上美好。没有梦想、没有风险,生活也就变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