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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
有一个古老的诗歌传统,就是在长篇叙事诗或诗集的末尾加上一个较短的诗节,其功能因诗而异,有时是简短的概括或结论。我最喜爱的跋是向诗致歉:“好吧,小小的书,你虽不算才华卓著,可我也已尽力而为。现在你要进入世间闯荡,自谋生路。好好加油吧,一路珍重!”这种送行仪式叫作跋(这个术语源自法语,最好的术语往往来自法语,最坏的也是),多少有送它上路执行任务之意。
假如我说不必向自己的书道歉,你我都知道这不符合实情,而且每个作者在完稿之际,无不对它的前途心怀忐忑。可一旦书稿变成书,忐忑也徒劳无益,老一辈作家们明白这一点,故而会告诉自己可怜的书,它现在已是孤儿,作家能给予的父母般的庇护到此为止。可另一方面我想,离了我,我这小书也会顺顺当当,所以送行还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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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我的跋是写给读者的。我承蒙各位抬爱,你们真的表现很好,雍容大度,一直忍受我的胡言乱语、插科打诨和让人头疼的装腔作势,真是一流的听众。分手之际,有几点想法我想送给你们,伴你们前行。
首先是坦白和告诫。假如出于某种原因,比如因为书至末尾,我给你们造成一种错觉,认为我已经穷尽文学写作或理解的所有准则,那我道歉。这根本不是事实,实际上我教的不过是皮毛,更深的沃土需要你自己去耕耘。比如我刚想到,真奇怪,讲了这么多,竟然没有提到火。火同水、土、气构成最初的四大元素,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竟然没有讨论到它。还有几十个别的话题,也同样值得大书特书,对今后的阅读也颇有裨益。实际上我最初计划的章节没有现在这么多,内容也稍有不同。最终出现在书中的章节证明这些话题嗓门更大,更不屈不挠:那些想法不容人家忽视,推推搡搡地挤进来,有时候就把一些更彬彬有礼的话题给挤出去了。回顾这部文稿,我感觉它具有极高的个人特色。我的同事们会承认这种阅读方式与我们的做法至少绝大部分相同,但无疑也会对我列的条目各执一词。这样做也很对。每位教授都有一套独特的着重点。我把自己的想法总结进我认为必要的编目中,可在别人看来,不同的编目或规划好像也是必然的。
作家从事创作,读者理解作品,都离不开文化符码。但本书并非涵盖所有文化符码的数据库,而是文化符码的应用范例、模式和规则,通过它们你可以学习如何独立寻找那些符码。没有一本书可以包罗所有,也没有读者愿意在这包罗所有的百科全书中艰难跋涉。我可以肯定,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这本书写成现在的两倍长,我也可以肯定,那样的话你我都不会喜欢。
再者是庆贺,恭喜你们读完此书。那其他准则呢?你不需要,至少不需要一一阐明。在阅读过程中,几乎人人都能达到一种境界,即寻找模式和象征几乎成了第二天性,想不注意词语和意象都不行。想想黛安是如何注意到《花园茶会》中的鸟儿的。没有人教给她在阅读过程中寻找小鸟;而实际情况是,通过阅读各种学科和内容的作品,她学会了观察文本与众不同的特征,观察哪些东西或行为反复出现,从而引起共鸣。一次提到鸟儿和飞翔是偶然,两次可能是巧合,可三次就一定是别有深意了。而众所周知,对“别有深意”的东西,你是一定要认真研究的。你可以分析一下火。或分析马,几千年以来,故事中始终有人物策马驰骋,有时候是哀叹无马可骑。与步行相比,骑在马背上有什么含义呢?想想这几个例子:在《伊利亚特》中,奥德修斯和狄俄墨得斯盗走色雷斯国王的战马;独行侠跨在腾跃的银色骏马上挥手;理查三世叫喊:“一匹马!一匹马!用我的王国换一匹马!”《逍遥骑士》中丹尼斯·霍珀和彼得·方达跨上摩托车沿着大路呼啸而去。随便三四个例子都可以。我们怎么理解马、骑马或驱马前行——或不骑马呢?明白了吧?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第三点是几条阅读建议。在附录中,我列出一些书目,作为今后阅读时的参考。这些建议并不系统,甚至也没多少条理。我压根儿也不想发动一场文化战争,提供一个规定书目,让你怎么样。出于多种原因,我对这些作品由衷喜爱,在书中曾反复提到,我想你们可能也会喜欢。我希望你们读完此书后会更喜欢这些书。但我主要的建议是,读你喜欢的东西。你不必拘泥于我列的书目。自己去书店或图书馆,发现可以激发你想象和智力的小说、诗歌、戏剧和故事。一定要读“伟大的文学作品”,但更关键的是要读好书。我最喜欢的作品多是我在书架上乱翻时撞上的。不要非等作家死了才读他的作品,活着的作家可能更需要钱用。读书要有乐趣。虽然我们称之为文学作品,但其实它们都是一种形式的游戏,所以游戏吧,亲爱的读者,尽情游戏。
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