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大脑建构的幻象

拉玛钱德朗把这个镜盒用在许多病人身上,大约有一半病人的幻痛消失了,原来僵住在某个位置上的手可以动了,又开始觉得自己对手有控制了。其他科学家也发现镜盒可以使他们的病人情况改善。功能性核磁共振的大脑扫描显示这些病人幻肢的运动地图随着情况改善而增加,伴随截肢而产生的地图萎缩状况也逆转了,感觉和运动地图正常化了。

镜盒用改变病人对他自己身体的知觉来去除痛感。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发现,因为它让我们知道我们的心智是怎样在运作,也让我们知道我们是怎样体验到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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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和身体影像是紧密相关的,我们的痛都跟身体相关,你说:“我的背痛简直要了我的命。”你不会说:“我的痛觉系统简直要了我的命。”但是幻肢让我们知道,我们并不需要身体部件甚至痛觉感受体来让我们感受到痛,我们只需要大脑地图所制造出来的身体影像就够了。真正有手的人并不会了解到这一点,因为我们四肢的身体影像丝毫不差地投射到我们的四肢,使我们没有办法去区分身体影像跟身体。拉玛钱德朗说:“你的身体是一个幻象,是大脑为了方便起见建构出来的东西。”

身体影像的扭曲其实常常可以见到,神经性厌食症(anorexics)患者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胖,但其实他们已在饿死的边缘了。这让我们看到身体影像跟身体其实是不同的,有一种人对他自己的身体有扭曲感,叫作身体变形症(body dysmorphic disorder),身体明明是在正常情况的范围之内,他们却觉得自己身体有毛病,认为自己的耳朵、鼻子、嘴唇、胸部、阴茎、阴道或臀部太大或太小,或就是“不对”,他们为此而抬不起头来,觉得非常羞愧。性感女神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就曾认为她的身体有许多不完美之处,这种人常会求助整形手术,但是即使动了手术仍然觉得自己有缺陷。他们需要的其实是“神经整形手术”(neuroplastic surgery)来改变自己的身体影像。

拉玛钱德朗成功地重新组织过大脑幻肢的地图,让他看到这个方法或许可以帮助扭曲身体影像的人重组他们的大脑,为了要了解他所说的身体影像是什么意思,我问他可否解释心智建构的身体影像与实际物质建构的身体有什么差别。

他叫我坐在桌子前面,把一个整人玩具店所卖的那种假橡皮手放在桌上。它的手指头与桌子边缘平行,大约离桌边1英寸。他叫我把我的手也放在桌子上,与这假手平行,大约离桌边8英寸,我的手与假手完全平行,指着同一个方向。然后他放了一块硬纸板在我的手与假手中间,使我只能看见假的手。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去搔那假手,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搔我的手背,但是隔着硬纸板,我看不见。当他搔假手的大拇指时,他也搔我的大拇指,当他轻敲假手的小指三次时,他同时也轻敲我的小指三次,当他摸假手的中指时,他也摸我的中指。

只一下子,我自己的手被触摸的感觉便消失了,我开始觉得我的触摸感觉来自那个假手,那个橡胶手已经变成我的身体影像了,这个错觉跟我们以为腹语者的木偶真的会说话,或以为卡通人物或电影明星真的在说话一样,因为嘴唇的动作与声音是同步的。

然后拉玛钱德朗变了一个更简单的把戏。他叫我把我的右手放在桌子底下,所以我看不见我的右手,然后他一只手轻敲桌子,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敲我的手,当然我看不见他的动作,但是两者节奏相同,而且桌面上的手及桌面下的手移动的距离、方位都相同,几分钟以后,我就不再感觉到他在轻触我桌下的手,很神奇地,反而觉得我手的身体影像已经跟桌子合在一起了,我感到轻触的感觉是来自桌面,他创造了一个错觉,现在我的身体影像感觉已经扩张到家具上了。

拉玛钱德朗在做这个桌子实验时,曾经测量受试者的肤电反应(galvanic skin response)来看他们紧张的程度。在轻触桌面和桌下的手多次直到受试者的身体影像扩张到包括桌子后,他就拿出一把铁槌,用力向桌面打下,这时受试者的压力反应直上云霄,好像拉玛钱德朗打的是受试者的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