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多加湖南岸

涅瓦河上的死亡之舞——戈罗多克:发电站和医院——红旗水兵冲过冰面——战壕中的白刃战——赶至前线的虎式坦克——苏军达成突破——安多伊上校的反坦克猎兵挡住了苏军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1942年8月初,甚至还没等曼施泰因知道自己的新任务是列宁格勒,莫斯科已掌握了希特勒的意图。“红色乐队”间谍网将德军的计划透露给莫斯科。斯大林立即着手部署他的反击。

新部队以疯狂的速度调拨给沃尔霍夫方面军。新兵来自全国各地,大多只接受过三个星期的训练,另外还有来自惩戒团的人,西伯利亚人和土库曼人也被调了上来。16个步兵师、9个步兵旅、5个坦克旅和300辆坦克被交给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员。

8月27日,就在曼施泰因部署兵力,准备沿列宁格勒包围圈南部防线发起他的攻势之际,苏军抢先发动了进攻,来自沃尔霍夫方面军的打击落在德国人的瓶颈地带,以便与列宁格勒的防御阵地取得会合。德国第18集团军的东部防线在盖托洛沃(Gaytolovo)附近被刺穿。

突破口两侧,来自萨克森第223步兵师和来自威斯特法伦第227步兵师的部队拼死抵抗。文格勒上校带着第366掷弹兵团的威斯特法伦人所实施的抵抗是如此顽强,以至于苏联《伟大卫国战争史》一书中都不能不提到他。文格勒阻止了对方的突破继续向北扩张。尽管遭到苏军包围,但他在一片小树林的边缘死守阵地达数天之久,抵挡住苏军的一切渗透。文格勒带着这些威斯特法伦人,像一道大堤那样挡住涌来的苏军大潮。

阅读 ‧ 电子书库

苏军试图与列宁格勒建立起一条直接的陆地连接。他们从东西两面对德军所占据的通道发起攻击。

苏军向西推进了8英里。他们杀至姆加镇外,这里是基洛夫铁路线的交通枢纽,也是他们的重点目标。瓶颈地带的宽度收缩为原先的一半。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除了将准备发起攻势的部队用于防御和反击外,曼施泰因别无他法。他的部队与林德曼将军的第18集团军一同经历了激烈的苦战,圆满获得防御战的胜利:12000名苏军士兵被俘,244辆坦克被击毁。三次拉多加湖战役中的第一次顺利结束。

但现在是否还能按原计划发起对列宁格勒的进攻呢?首先,消耗的弹药和损失的兵力必须得到补充。九月份过去了,十月份过去了,列宁格勒周围依然保持着平静。随着11月的来临,斯大林格勒的灾难也在逼近。此刻,进攻列宁格勒的一切计划不得不被暂时搁置。

曼施泰因从涅瓦河与沃尔霍夫之间的战场上消失了。他再次赶往南方,以书写这部战争史中最令人激动的一章——伏尔加河、顿涅茨河与第聂伯河之间的战役。

列宁格勒的12月过去了。北极的严寒将阵地冻得坚硬无比。涅瓦河和沃尔霍夫河上,士兵们坐在深挖于地下的掩体中,就这样等来了1月,等来了1月12日。

 

工兵部队的维纳克尔中尉是个早起的人。7点不到,他已喝完早上的一杯咖啡,正从戈罗多克医院外的交通壕向最前沿的机枪阵地走去。

从锡尼亚维诺沼泽而来的一股寒风吹过第170步兵师的防区。刺骨的冷风穿透毛皮外套,深入骨髓。温度已降至摄氏零下28度。

“早上好,吕尔森,”维纳克尔对机枪后的士兵说道。

“早上好,中尉先生。”

“真冷啊。”

“冷得要命!”

“有什么情况吗?”

“没什么情况,中尉先生。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不喜欢眼前的状况。您自己看看。看不到一个伊万,也看不到一个活人。通常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周围出现,拖着汤和面包进入他们的阵地。”

维纳克尔看看手表:快到7点30分了。他举起望远镜,然后又放下,擦了擦因寒冷而模糊不清的目镜。接着,他的目光向西掠过宽阔、冰冻的河流,眼前的景象平静得令人生疑。

自1月7日以来,涅瓦河便已结冻。戈罗多克附近的河面宽度约为600至900码。有些地方的冰层已厚达三英尺,其强度足以支撑坦克。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谨慎些为妙。

第240工兵营第2连连长维纳克尔中尉,已将自己的连部设在曾经的戈罗多克医院。尽管天寒地冻,但工兵们还是每天(经常还在夜间)都沿着河岸埋设反坦克和反步兵雷。他们将钢梁敲入通往河面的陡峭的斜坡中,另外还在医院两侧的松林里埋设了反坦克地雷。右侧的三角形树林带,几乎布满了地雷。

整个布雷计划准确地记在维纳克尔中尉的脑中,这正是他此刻紧盯着那片安静得出奇,灰暗的景观的原因。涅瓦河高耸的河岸比河面高了近40英尺,透过望远镜,维纳克尔中尉可以看见连队的整个防区。他的目光也能深入对岸的苏军阵地。当然,这些阵地已经过精心伪装,但在更高的东岸,仍有可能看见那些灌木丛与被炮弹炸断的松树间所出现的情况。

“真是这样,我从未想到这地方会像死一般沉寂,”这位来自杜塞尔多夫的金发中尉喃喃地说道。可是,就在过去几天里,积雪覆盖的掩体下进行着大量的活动。

一股冷风从河谷吹来。施吕瑟尔堡与戈罗多克之间的世界霜寒遍地,一片寂静。突然,维纳克尔激动起来,他叫着机枪手:“快看,吕尔森,涅瓦河雪地上的那些脚印!他们已在夜间摸到我们这一侧的河岸了!”维纳克尔将双肘撑在布满积雪的胸墙上,望远镜对准斜坡下方,一码码地搜寻着河岸处的铁丝网和弹坑。“他们在排雷!天哪!难道就没人——”

中尉的话没能说完。他本能地靠着战壕壁隐蔽起来,吕尔森也趴入战壕。一阵突如其来的炮火齐射使地面震颤起来。战壕左右两侧,炮弹的爆炸撕裂了坚硬的冻土。弹片响亮地撞上战壕壁。

维纳克尔和吕尔森趴在战壕里。他们等待着。难道这只是一次突然性打击?或者,还会有更多的意想不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飓风般的炮火越来越猛烈。现在,维纳克尔不再怀疑。“吕尔森,他们发起进攻了!”他凑到下士耳边喊道,随即站起身,猫着腰向设在医院的连部匆匆跑去。

炮弹的炸点似乎追逐着他。但他的潜意识却在记录:多管火箭炮!伴随着尖啸和嘶嘶声,火箭弹低低地掠过陡峭的河岸。随即,隆隆的雷鸣声又在他脑中添加上新的记录:重型舰炮!“列宁格勒港口的苏联红海军,”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但伴随着他一路跑向医院最糟糕的声音是“噗—砰”的爆炸声,来自苏军出色的76.2毫米口径多用途火炮的平射炮弹。

维纳克尔赶到医院的车库时,全连已进入作战阵地。这里的建筑遭到最为猛烈的炮击。通往营部、师部以及各观察哨的电话线都已被炸断。

施吕瑟尔堡、利普卡与锡尼亚维诺之间,只有硝烟和火焰。涅瓦河与沃尔霍夫前线的沼泽和茂密的森林再次被炮弹翻了一遍。苏军的4500门大炮将飓风般的炮火投向德军阵地,炮击强度是东线北段的这片战场迄今为止从未经历过的。

4500门大炮!来自列宁格勒和沃尔霍夫方面军的这些大炮,对着德军的两处防区狂轰滥炸,这两处防区,每处只有9英里宽。这意味着每隔20英尺便有一门大炮。涅瓦河防线上,钢铁飓风呼啸、闪烁、爆炸,持续了整整2小时20分钟,而在这片瓶颈地带的东端,炮击持续了1小时45分钟。

“他们这次可不是在开玩笑,”掩体、散兵坑、支撑点和战壕内的德军士兵们说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隐蔽在深埋于地下、坚固的掩体中。漫长的等待期间,列宁格勒和沃尔霍夫战线上的德军早已修建起名副其实的“地下城镇”,巧妙的战壕体系连接着各个支撑点。

苏军对此也很清楚,这正是他们对这些阵地实施如此猛烈的炮击的原因。他们试图以此消灭德国人的机枪巢、炮位、指挥部、接近地、横向交通壕以及树林中的营地。他们炸毁了桥梁、建筑、壕沟以及所有的电话线。随后,他们发起进攻。炮火渐渐向前延伸,苏军士兵紧随其后,向德军阵地冲来。伴随着他们的还有对地攻击机。

V. S. 罗曼诺夫斯基中将的突击第2集团军从东面的沃尔霍夫发起进攻。他们的攻击区域从拉多加湖上的利普卡延伸至盖托洛沃,足有8英里宽。担任进攻的是7个师和1个坦克旅。而守卫这片区域的德军只有一个加强师,这就是冯·斯科提将军来自威斯特法伦的第227步兵师。

西面,列宁格勒方向,进攻德军防线的是杜哈诺夫将军第67集团军麾下的各师,他们的攻击重点是马里诺(Maryino)与戈罗多克之间的区域。苏军投入了5个师和1个坦克旅。起初,他们只遭到桑德尔将军来自北德第170步兵师这一个师的阻击。后来,辛恩胡贝尔将军来自西里西亚的第28猎兵师才赶到该师身旁。

苏军这一双管齐下的攻势,目的在于粉碎德军狭窄的瓶颈地带,这条通道以其整个宽度贯穿了与列宁格勒相连接的陆地,随后,苏军将冲向这片瓶颈地带南端的基洛夫铁路。

戈罗多克的情况怎样?这里可是德军涅瓦河防御的重点所在。吕尔森下士躲过了炮击,他在狭窄的战壕中毫发无损。苏军的炮击向前延伸后,他站起身,抖落覆盖在身上的泥土和积雪,爬出战壕。

他随即看见向前冲来的苏军——这是步兵第13和第268师的几个团。他们排着密集的队形,冲过涅瓦河积雪覆盖的平坦冰面。士兵与士兵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码。冲在最前方的是些名副其实的巨人——他们是红旗波罗的海舰队[72]的水兵。他们被专门部署在戈罗多克和马里诺。和他们在一起的是拿着探雷器的排雷组,他们迅速向前冲来。

 

马里诺镇外的战壕中,第401掷弹兵团第2营的士兵们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他们疯了!”他们这样说道。第240自行车中队的步兵们坚守在戈罗多克医院右侧的河岸上,他们相互招呼着,“他们大概觉得我们都是些死人。”

他们更紧地握住手里的机枪,“装弹,准备连续射击!”

“再等等,”中士提醒他们。“让他们再靠近些,”机枪组组长普莱尔低声说道,他的副射手点了点头。他们的机枪布设在发电站的混凝土屋顶下,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他们就这样等待在施吕瑟尔堡南面,等待在马里诺,等待在发电站。他们就这样等待在造纸厂对面和医院外。他们就这样等待在杜布罗夫卡的战壕中,这里的进攻比其他地方晚10分钟;自夏季战役以来,苏军近卫步兵第45师一直盘踞在附近的河岸上。出于这个原因,苏军统帅部允许该师在战术时间表上将进攻发起时间推迟10分钟。

苏军的炮击弹幕已前伸至腹地。与此同时,德国炮兵的前进观测员蹲在他们的对讲机旁,呼叫炮兵连和炮兵团,将新的坐标传送出去。他们一次次发出要求:“弹幕射击,方位……”

片刻后,榴弹炮和其他火炮的炮弹轰鸣着掠过德军阵地,在涅瓦河冰面上炸开。冰层被撕裂,出现了巨大的孔洞。一道钢铁和火焰构成的帷幕挂在德国人的支撑点前。德军炮手们随即搜寻着河对岸苏军实施第二波次和第三波次进攻的集结区。

指挥第240侦察营的伊尔勒上尉,带着他的自行车中队向前而去。他看见跨过涅瓦河冰面,穿过德军炮击的敌人,也看见自己120名部下据守的支撑点以及相邻处,第401掷弹兵团第2营近300名士兵守卫的防区前的状况,这一切令他的喉咙发紧。

他看到的是苏军两个师的主力,总计10个营的兵力,这一点今天已被苏联方面的资料所证实。换句话说,发起进攻的至少有4000人。冲锋中的苏军无遮无掩——没有树木,也没有灌木丛。他们知道自己会被前方的德军大炮所发现,就像被驱赶者赶至空地处的鹿那样。但他们依靠的是先前苏军大规模炮击的影响。

这一景象持续了七分钟。此刻,苏军第一波次进攻部队已到达河中央,距离德军阵地不到400码。

……300码……200码。“开火!”

德国人的机枪吼叫起来。迫击炮砰然作响。步枪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就像一把长柄镰刀砍下那样,进攻者倒在冰面上。许多人再次爬起身,向前冲来,“乌拉!”但能冲至结了冰的河岸处的人寥寥无几。德军步兵的火力瞄准了他们,他们要么隐蔽,要么死亡。

第二进攻波次冲过冰面。第三波次,第四波次,第五波次。

医院和发电站前,涅瓦河冰面上的死伤者堆积如山。一个波次接一个波次,苏军的进攻崩溃了,大多数人甚至没能到达陡峭的河岸边那些破碎的钢梁处。

杜布罗夫卡的前线也活跃起来。在这里,A. A. 克拉斯诺夫少将的近卫步兵第45师试图冲出其桥头堡迷宫般的战壕,杀入格里斯巴赫上校第399掷弹兵团的阵地中。双方的阵地交织在一起,经常能看见一辆动弹不得的坦克、几道铁丝网、几颗地雷或横跨一段战壕的钢梁,这就是将双方阵地分开的标记。这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堑壕战期间那段漫长的岁月。

1942年夏季的第一次拉多加湖战役,苏军夺取了杜布罗夫卡的桥头堡。11月,除了几百码阵地外,他们被德军发起的一次反击再度击退。这里的每一码土地都是战斗和牺牲的见证。

一条战壕的角落处出现了这样的可怕场景:苏军士兵尸体冻僵的四肢从地面下伸出。起初,他们被炮火所掩埋,后来,这些尸体又被炮火掀了出来。现在,他们成了传令兵和巡逻队的路标:“沿死者的手向右”或是“沿死者的手向左。”

被击毁的坦克斜靠在掩体旁,就像是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双方的雷区彼此相连,甚至布设在对方的雷区上,直到连工兵也无法确保其安全为止。这是一幅可怖的战争景象。

克拉斯诺夫将军的三个近卫步兵团冲至德军支离破碎的第一道战壕。但他们的战果仅限于此。在纵深和主防区错综复杂的战壕中,苏军被使用手榴弹、工兵铲和冲锋枪的贴身白刃战击退。

第399掷弹兵团的作战报告指出,经历了第一天的激战,不得不在夜间将苏军的尸体清理出战壕,以确保机枪清晰的射界。

不用说,苏军重点进攻的地区之一是施吕瑟尔堡。在这里,苏军步兵第86师试图冲过镇南部冰冻的涅瓦河,以便从侧翼对施吕瑟尔堡实施包抄。

守卫在这里的是德军第401掷弹兵团第1营,这些来自汉堡和下萨克森的士兵隶属于第170步兵师,他们与来自威斯特法伦第227步兵师第328掷弹兵团的部队并肩奋战。苏军的精锐步兵团无法在涅瓦河东岸获得立足点。面对德军的防御火力,他们的进攻在冰面上崩溃。克拉斯诺夫将军不得不取消进攻。

但在马里诺,伊尔勒上尉第240侦察营与第401掷弹兵团第2营的连接部,苏军付出3000人死伤的重大代价后,以第五波次的进攻突入德军阵地,并在戈罗多克北部乡间别墅附近获得一处立足点。

苏军工兵迅速构建起渡河设施,以便让他们的重武器跨过不太牢靠的涅瓦河冰面。坦克隆隆驶过涅瓦河,撕开德军最后的防御中心,对突破口加以扩大。

第401掷弹兵团团长博士克莱恩亨茨中校徒劳地试图组织起前线的抵抗,结果和他的副官一同身负重伤。苏军向陡峭的河岸冲来。

苏军第67集团军司令员杜哈诺夫少将发觉机会来了,他立即将手中的一切投入到突破口。他把步兵第86师的残部从施吕瑟尔堡撤下,并将他们投入到马里诺。在这里,他集中起三个师的主力,再加上匆匆调来的坦克旅,向南、向北、向东呈扇形散开。

德军第401掷弹兵团的部队被迫退向施吕瑟尔堡。维纳克尔中尉的两个工兵排也被卷入到这一后撤的漩涡中。伊尔勒上尉以自己侦察营的余部和一些掉队的掷弹兵,匆促构建起一道薄弱的拦截线,这样,苏军就不会不受阻挡地冲入后方区域,冲入炮兵阵地,或冲向南方,进入戈罗多克的后方。因为,如果杜哈诺夫将军采用侧翼攻击的战术,在戈罗多克和杜布罗夫卡粉碎德军第170步兵师的阵地,那么,跨过锡尼亚维诺沼泽和高地,赶至基洛夫铁路线的道路将畅通无阻。涅瓦河上的战斗已到达高潮。

戈罗多克树林中的医院已被历时两个半小时的猛烈炮击所摧毁。半数建筑没了屋顶,窗玻璃都已破碎,墙壁上布满炮弹爆炸造成的斑驳。但这里的地下室依然能提供安全的保护,士兵们靠着墙壁,抓紧时间睡上一两个小时,然后,他们再次赶赴前线,将战壕中正浴血奋战的战友替换下来。

身负重伤的吕尔森下士被安置在主建筑的地下室内,身边是他的许多同志。被送入地下室的伤员越来越多,而出去接替前线战友的士兵却越来越少。

涅瓦河上布满苏军士兵的尸体。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能冲过冰面,到达对岸的陡坡。但下午时,一些苏军到达了那里:在马里诺达成突破后,一些苏军部队转身向南。现在,他们试图攻破涅瓦河河岸上那些重要的石建筑堡垒。

情况看上去很糟糕。维纳克尔中尉的工兵连现在只剩下一个排的兵力。除了他们,这里还有第240自行车中队的一个排,以及“卡斯滕”战斗群中一些设法赶至医院的掉队的掷弹兵。

阅读 ‧ 电子书库

整个东线,德军的防御力量捉襟见肘。苏军在列宁格勒、旧鲁萨、大卢基、勒热夫和更南面发起进攻,德军不得不仓促拼凑起部队实施抵御。

快到中午时,第240工兵营营长舒尔茨少校(他的战地指挥部设在发电站)赶到医院。英勇的维纳克尔中尉刚刚带着几名部下出去,他们赶往医院右侧苏军达成突破的地段实施侦察。

伊尔勒上尉率领侦察营的残部坚守着被他们称作“环线”的阵地。苏军与后方区域第170步兵师炮兵阵地之间,他们是唯一的一支德军部队。

“我们这点兵力很难守住,少校先生,”返回医院后,维纳克尔对舒尔茨说道。援兵赶到前,一切都靠这个工兵营了。

工兵是战斗中的技工,他们已习惯于这样的任务。尽管他们更适合担任桥梁修建者、渡船操作者、地雷埋设和清理者,更熟悉炸药和雷管,对铁钳和锤子、指北针和计算尺也了如指掌,但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经常在最危急的时刻投入到步兵作战中。这正是1943年1月,涅瓦河上的情形。

舒尔茨少校将工兵营第3连投入到医院两侧的防区。负责指挥的是该连连长布伦德尔中尉。入夜前,苏军的坦克和步兵已进入三角树林带,距离医院只有600码了。大口径迫击炮弹撕开了石制建筑,屋顶的龙骨起火燃烧。

但布伦德尔将冒着烟的建筑变成一座喷火的堡垒。每扇窗户后,他的工兵都构设起一个机枪巢,每扇天窗后他们都设有狙击阵地或观察哨。

苏军士兵在三角林中集结,准备发起冲锋。一个排接一个排,他们从河岸突破口的小灌木丛冲出,跨过平坦的地面,进入饱受炮弹蹂躏的那片林地。

医院内的炮兵观测员仍在用无线电联系他的炮兵连,他们的阵地位于后方三英里处。他与炮兵连连长保持着联系。因此,在适当的时候,第240炮兵团辖内鲍尔的炮兵连会以密集的弹幕轰击三角林区,粉碎苏军的集结阵地。率领进攻的两辆T-34误入一片伪装得极好的雷区,履带被炸断后动弹不得。医院的射击孔后发出一片欢呼。

鲍尔的榴弹炮继续轰击那片小树林。最后,苏军决定撤离这处危险的进攻阵地,就在他们逃向涅瓦河河岸时,又遭到来自医院窗口重机枪火力的打击。

“替换小组出发!”命令声在地下室里响起。疲惫的士兵们拿起步枪,迷迷糊糊地爬上楼梯。他们换下在摄氏零下26度的严寒中坚持战斗的同志,那些被冻得半死的士兵们踉踉跄跄地离开战壕,向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地下室里的暖炉——而去。

苏军达成突破后,林德曼大将对瓶颈地带危急的状况并未抱任何幻想。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根据前线发来的报告,苏军可能的目标已在第18集团军司令部的态势图上显现出来。戈沃洛夫将军[73]把手中所有的力量投入进他在马里诺打开的缺口中。他使用了四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旅,显然,他打算抢在德军援兵赶到前刺穿这处瓶颈地,与从东面攻击而来、同样强大的苏军突击部队会合,然后转身向南,席卷德军在涅瓦河上和沿东边布设的防御阵地。

这个计划不可避免地需要几个重心来承担。其中之一是第五工人新村,用俄语来说就是“Poselok 5”,或简称为“P5”。无论是向北赶往湖岸,或是向南经锡尼亚维诺到达基洛夫铁路线上的姆加,唯一可用于穿越沼泽地的道路都经过这座工人新村。

第二个重心是戈罗多克及其医院和发电站。苏军在这里遭到阻挡,无法直接赶往锡尼亚维诺高地。另外,戈罗多克也是位于苏军突破区南方,德军防线上的支柱。

要是林德曼手上有一个齐装满员的师作为预备队,再加上一个突击炮连、一个装甲营和一些重型火炮,战场的态势不会恶化到现在这般地步。但第18集团军司令部没有这样一个师可用,也无法从任何一支友邻部队获得。

此刻是1943年1月中旬。斯大林格勒的灾难同样悬挂在涅瓦河的冰面上。与第18集团军相邻的部队的防区内,情况亦是举步维艰。在勒热夫,在大卢基,在杰米扬斯克,所有德军部队的生存岌岌可危。不堪重负的防线随处可见。苏军在各处发起进攻。与其他地方的情况一样,在这关键时刻,东线的北翼缺乏“最后的一个营”来扭转乾坤。

因此,林德曼大将别无他法,只能采用“灵活的临时性举措”这种糟糕的策略,自1942/1943年冬季以来,这是东线的典型做法。各个团和营不得不被拼凑到一起以应对危机,而不再以集结起来的大规模部队,以师级或旅级部队去面对敌军,然后再以出色的指挥击败对手。

林德曼手上唯一可用、可立即投入战斗的预备队只有来自久经沙场的第96步兵师的五个掷弹兵营。第96步兵师是个很好的师,组建于汉诺威,师里的士兵来自德国北部和西部。1月12日时,要是第96步兵师全师可用,天知道情况会变成怎样。但在战斗打响的第一天,第96步兵师已奉命将部分部队交给左右两翼的友军。因此,1月12日夜间,内尔德兴将军接受从锡尼亚维诺地区发起一次向西北方的反击,从而将敌人赶过涅瓦河的艰巨任务时,他只有半个师的兵力。

五个营对抗苏军的五个师!

对这个残缺不全的师来说,一个小小的补偿是给他们配属了一个从第36高射炮团抽调出来的88毫米高射炮连,一个配备着150毫米榴弹炮的重炮连,最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个虎式坦克连——冯·格特尔中尉率领的第502重装营第1连。四辆安装着88毫米长身管主炮的虎式坦克,再加上八辆准备担任掩护任务的三号坦克,将证明是对付敌坦克营的决定性力量。

可是,博多·冯·格特尔中尉在第一场战斗中送了命。他被安葬于锡尼亚维诺沼泽的公墓中。

踏过齐胸深的积雪,越过荒芜的沼泽,穿过饱受炮弹蹂躏的树林,第283、第284和第287掷弹兵团辖下的各营,于1月13日向北而去。戈罗多克、“夏迪斯森林”、“环线”——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名字代表着最为激烈的战斗。

“环线”!第一次进攻中,四辆虎式坦克初次亮相。冒着摄氏零下28度的严寒,波尔曼上校的掷弹兵营击退了苏军步兵。但随后,24辆T-34发起攻击。其中的两辆被艾希施泰特中尉和古德胡斯下士击毁。24辆坦克损失了2辆。剩下的22辆钢铁巨兽将德军掷弹兵逼入到危险的境地。很快,三名连长相继阵亡。

就在这时,“老虎”现身了。这是一场历史性的战斗。自1942年8月第502重装营第1连作为一支实验性连队部署至列宁格勒,并经历了一些不太成功的战斗后,这些威猛的钢铁怪兽现在发挥出它们的威力。88毫米长身管火炮敲响了T-34的丧钟。12辆苏军坦克很快便在沼泽中起火燃烧。剩下的坦克仓皇逃窜。苏军向南的反击遭到遏制。

黄昏时,苏军再次试图在“夏迪斯森林”处,以坦克推进穿越“环线”。德军虎式装甲连又一次接到警报:“敌坦克接近中!立即列队迎战!”

 

汉斯·伯尔特中士[74]跟随着两辆虎式坦克出发了,一辆三号坦克担任掩护。伯尔特曾七次负伤,所在的坦克也被击毁过15次,接下来的18个月里,他将从中士一路晋升为上尉。他是这场战争中最出色的坦克车长之一。

两辆虎式坦克穿过积雪向前推进。暮光中,这两只钢铁巨兽涂着白色伪装的轮廓与冬季景观融为一体。一门苏军反坦克炮被打垮。伯尔特命令第二辆虎式坦克占据自己左后方的位置,成梯次配置,为自己提供掩护。就在这时,伯尔特的坦克旁,积雪像喷泉般窜起——敌反坦克炮弹!

伯尔特迅速扫视一番,在那里!他转动炮塔,炮瞄手锁定一辆T-34,驾驶员停下坦克。“开炮!”炮弹从炮管中嗖嗖地窜出。这发炮弹射失了。再来一炮!第二发炮弹直接命中。那辆T-34立即燃起一团大火。88毫米口径的炮弹犹如老虎的利爪,将对方的坦克轻松撕开。

这一切顺利得就像是在法林博斯特尔附近的坦克训练场。伯尔特的虎式坦克干掉两辆T-34,它们燃烧着的残骸在沼泽地投下一道鬼魅的光芒。

但伯尔特随即被三辆苏军坦克包围。他们试图干掉他。这些苏军坦克手非常勇敢,他们隶属于坦克第61旅。

伯尔特的炮瞄手像钟表装置那样忙碌着。“先对付右侧的那辆,”中士冷静地指挥着。开炮!继续。开炮!命中了!

另两辆T-34试图逃入沼泽。他们想避开亮光。但伯尔特的老虎同样吞噬了这两辆T-34。“向后转!返回!”

“为我们担任掩护的坦克怎么样了?”伯尔特中士问道。

“无线电被击毁,”操作员回答道,“联系不上。”

两分钟后,一声致命的巨响。“发动机中弹!”驾驶员叫道。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遍布积雪的沼泽地上,苏军坦克燃烧着的残骸为一门隐蔽得极好的反坦克炮提供了出色的照明。在这片明亮的舞台上,伯尔特的虎式坦克就像个固定不动的活靶。对苏军反坦克炮来说,这是个轻而易举的猎物。

伯尔特的坦克起火燃烧,这有可能引发舱内弹药的爆炸。中士只得命令组员们离开。他们爬出坦克,躲入雪地中。

苏军步兵出现了,随即展开一场手枪与冲锋枪的短暂交火。伯尔特和他的组员们飞奔至附近的一片灌木丛中。

第二辆虎式坦克终于靠近过来。“他看见我们了吗?”伯尔特不知道。“要是他把我们当成俄国人怎么办?”最好小心点。可该如何引起他的注意呢?伯尔特高喊起来,但激烈的战斗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下定决心,一个箭步跳上那辆虎式坦克右侧的履带护罩,侧着身子向无线电操作员所在的位置移动。

他刚刚到达那里便听见车内的操作员喊叫起来:“俄国佬爬到我们的坦克上了!”

现在该如何是好?伯尔特扯开嗓门喊叫起来。但在这片喧嚣的战场上,车内的人能听见吗?

“现在就等车长打开舱盖,用手枪对着我射击了,”他这样想着,双眼紧盯着炮塔。就在这时,舱盖稍稍开启了几英寸。

伯尔特高叫着车长的名字。幸运的是,这位车长立即反应过来。炮塔上的舱盖猛地被打开。三言两语后,他们赶去寻找伯尔特组里的其他人。伯尔特的组员一个接一个被救上坦克。直到这时,伯尔特才意识到,他的背上卡着三块弹片。

 

战争中,幸运和不幸总是密切相关。就在德军第284掷弹兵团团长波尔曼上校指挥着“夏迪斯森林”中的战斗以及最前方虎式坦克的行动之际,苏军一次猛烈的空袭落在他设于“环线”的指挥部上。自行车排的军官和士兵,再加上团部人员,总计23人身亡。这是个沉重的打击。

在此期间,相邻的第283掷弹兵团在安多伊上校的带领下,朝医院和发电站的方向赶去,坚守在那里的德军士兵抵御着苏军猛烈的进攻。安多伊的部队在关键时刻赶到,苏军正以坦克第61旅强有力的部队和步兵第136师的一个团发起全面进攻。

在发电站,安多伊的部下发起突击,驱散了苏军,并与发电站内的守军取得会合。医院的战斗极为艰难。这里的建筑群已被彻底包围,苏军打算不惜一切代价,紧紧地封锁这里,从而一步步地杀入建筑内。

但第283团强行打开一个缺口,冲入医院。他们受到工兵弟兄们的热烈欢迎,布伦德尔中尉率领的这些工兵是第240工兵营的第3连,他们将这所燃烧的医院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堡垒。当晚,第96步兵师的一个营接替了侧翼防御。伤员被撤离前线。

第二天早上,苏军再次发起进攻。所有的窗户后都堆砌了沙袋,工兵们蹲伏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下方战壕中的情形:26辆坦克冲向第283掷弹兵团第9连。这些坦克肆无忌惮地驶过战壕,宽大的履带卷过机枪阵地和步兵射击阵地,试图将坑内的掷弹兵活活碾死。布伦德尔的部下们感到喉咙一阵阵发紧。

但北纬60度苏联的严冬被证明是这些掷弹兵的救星。此刻的温度是摄氏零下22度,土壤被冻得像岩石般坚硬。散兵坑的边缘同样坚硬无比,苏军坦克并未能造成太大的破坏。德军掷弹兵蜷伏在他们的散兵坑内,无疑,很不舒服,但并不致命。

苏军坦克驶过战壕,朝医院而来,他们猛烈开火,以压制医院的守军,苏军步兵也发起了冲锋。他们几乎没想到德国人还会有什么抵抗。

但坦克驶过的战壕以及第9连的散兵坑中,那些掷弹兵现身了。面对凶猛的步兵火力,进攻中的苏军士兵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的冲锋崩溃了。

与此同时,苏军坦克进入到第36高炮团第2营和德军重型火炮的射程内。安多伊上校的反坦克猎兵也赶了上来。冻得像石块般坚硬的大团泥土被抛入空中。这是一场火炮对坦克的激战。

最终取得胜利的是德军的大炮、高射炮以及第283掷弹兵团的反坦克猎兵。这场冬日角逐结束时,24辆燃烧着的苏军坦克歪七扭八地倒在锡尼亚维诺泥炭沼泽的边缘。就这样,德军第170步兵师在涅瓦河河岸防区内最大的危险被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