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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沃坦防线之战
托尔布欣的压路机隆隆碾向梅利托波尔——苏军30次发起冲锋；30次被击退——德国第6集团军只剩下25辆坦克——一个军夺路而逃——一个集团军获救——但是，克里木被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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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苏军来说，扎波罗热战役并不是一次蔚为壮观的胜利。德军没有遭受可供他们隆重宣布的重大损失。但这很可能是苏军1943年在第聂伯河上取得的最重要、最具深远意义的胜利之一。《伟大卫国战争史》一书中恰如其分地指出：“随着扎波罗热的解放，南乌克兰的形势获得根本性改变。”这句话千真万确。现在，苏军得以前伸至第聂伯河下游、第聂伯河河口以及克里木接近地。苏军最高统帅部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展开对德国第6集团军的打击。
世界上没有哪支军队能在一整年中执行持续不断且代价高昂的后撤，同时进行激烈的防御作战，既没有援兵，也没有充足的武器弹药补给。数字定律使他们感觉到，第聂伯河下游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德国的这个集团军面对着苏军六个集团军。霍利特大将手上拥有11.5个德国师和2个罗马尼亚师——这些部队经历了几个月的防御战和后撤，早已疲惫不堪。
第29军辖下的各师退向沃坦防线。在这一艰难的过程中，第17步兵师第55掷弹兵团三天内击毁了40辆T-34坦克。但即便是最英勇的部队也无法在毫无遮蔽的草原上长期阻挡并击退苏军六个集团军的进攻。苏军的优势超过了他们以往所经历的一切。10月初，苏军以45个步兵师、2个机械化军和3个坦克军，外加2个骑兵军的兵力发起对沃坦防线的攻击。
第聂伯河下游战役导致克里木的陆地连接被切断。尼科波尔桥头堡的意图是作为一块跳板，以便为将来重新建立这一连接所用。
800辆坦克向前扑来，400个炮兵单位和200具火箭炮为这次攻势提供支援。在这一打击下，第6集团军站立不稳。德军2个装甲师和3个突击炮营的181辆坦克和突击炮，投入到苏军“压路机”驶来的路径上。各步兵师虚弱的步兵团在荒芜的诺盖草原上拼死抵抗。掷弹兵、山地猎兵和空军野战师人员知道利害攸关。他们必须守住扎波罗热、亚速海与第聂伯河河口这片毫无特色的三角形草原。否则，位于克里木的第17集团军将全军覆没。
但在这片地狱般的草原上，他们该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呢？这里没有坚实的道路，从第聂伯河至前线，只有些小径和土路穿过一片广袤无垠的区域。此刻，秋季的沙尘暴猛烈席卷过这片地面。德军与亚速海之间，没有一条河流可供他们挖掘阵地据河防御，也没有一座高地可资利用。他们的大炮暴露在平坦的草原上。这里没有一棵树木，没有任何灌木丛为这些大炮提供隐蔽。
被过度吹嘘的沃坦防线其实是一条仓促挖掘而成的防坦克壕，沿草原边缘构设的几条步兵战壕对其加以掩护。只有莫洛奇纳亚河（Molechnaya）加高的河岸代表着最温和的天然屏障。克里木和罗马尼亚的命运将决定于这片竞技场。
从9月27至10月8日，整整两个星期，第6集团军守卫着他们的防线。然后，苏军的打击落在他们头上。10月9日上午10点，这是个彻底打破常规的进攻发起时间，托尔布欣拉开了这场战役的序幕。先是猛烈的炮击。一个小时内，15000发炮弹在一条9英里宽的地带上炸开，也就是每隔3英尺落下一颗炮弹。苏军步兵随即发起冲锋。他们怀着必胜的信心，胳膊挽着胳膊，高呼着“乌拉”向前冲来。经过这番炮击后，苏军并不认为德军还会有太过猛烈的抵抗——但实际情况令他们大吃一惊。被炮弹犁了一遍的草原上，德军机枪向苏军队列猛烈扫射，他们的榴弹炮也开火了，多管火箭炮发出刺耳的尖啸。托尔布欣的突击团被打垮，潮水般地退了回去。随即，他们再次向前涌来。他们被再次击退。第二天，星期日，他们又一次发起进攻。接着是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每天如此，就这样一连持续了两周。
“目标是歼灭德国第6集团军。一旦击败该集团军，进入克里木的大门就将对我们敞开，”每天早上，托尔布欣大将都会对乌克兰第4方面军的各级指挥员进行宣传动员。“这个目标将决定战争的胜负，值得付出任何牺牲。”
沃坦防线南翼的梅利托波尔周围，爆发了最为激烈的战斗。苏军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坦克第11军损失了上百辆T-34。霍利特的第6集团军再次抗击着斯大林格勒的幽灵——托尔布欣想让霍利特的部队在第聂伯河上遭遇另一次斯大林格勒。梅利托波尔的战斗以毫不亚于斯大林格勒的激烈程度进行着。
与戏剧性的斯大林格勒战役相比，波格丹诺夫卡（Bogdanovka）、十月村（Oktyabrskoye Pole）、阿基莫夫卡（Akimovka）、丹尼洛伊万诺夫卡（DaniloIvanovka）和梅利托波尔南面的种植园，都是些战争史中鲜为人知的地名，却是这场大战中最为血腥的战场之一。苏军对十月村发起30次冲锋，30次被击退。对第3山地师的猎兵、对第258和第17步兵师的掷弹兵和对第13装甲师冯·加扎少校战斗群的士兵们来说，这些日子糟糕之极。在这些战斗中，苏军损失了62辆坦克。
梅利托波尔南面种植园的德军部队同样获得了成功。许多奋战于扎波罗热与亚速海之间的德军士兵，现在可能会忘记某些师的番号，但他们会记住那些战术徽标。看见路牌上的徽记，他们便知道在左侧或右侧，他们可以依靠哪些部队——来自洛林第79步兵师的十字架，第111步兵师的白色钻石，来自黑森第9步兵师的九角星，来自威斯特法伦第336步兵师的狗头以及来自弗兰克尼亚第17步兵师的刺刀。
北翼，第17装甲师的坦克与第101猎兵师和第302步兵师的掷弹兵们一起，同样经历了激烈的战斗。许茨上尉率领的第13装甲侦察营，以其摩托车步兵和装甲侦察组掩护着暴露出的侧翼。这是一支纪律严明、英勇无畏的作战单位。他们一直奋战到最后一刻。
但在霍利特大将看来，第聂伯河下游东面的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毫无希望。从长远看，数字定律无法被忽视。
10月23日，梅利托波尔失陷。这使苏军获得了向南推进至克里木的机会。托尔布欣投入了所有部队，以期达成一场决定性突破。他将三个新锐步兵军调至前线，并在突破点集结起400辆坦克。
10月24日，他以六个步兵师和两个波次的坦克冲向梅利托波尔西南方德国第44军的防区。战壕中的德军掷弹兵被打垮。德军应急部队和突击炮赶来迎战。托尔布欣的94辆坦克被击毁，进攻被遏制。这是整个战争期间战斗最激烈的日子。
这些日子属于“冯·哈克”装甲战斗群。第13装甲师的坦克、突击炮和装甲车，在冯·哈克上校的带领下，阻挡住敌人的推进。这些日子也是第336和第370炮兵团以及第93重型坦克歼击营的光荣日，他们顽强抵抗，奋战至最后一刻：他们先以大炮和突击炮抗击敌军，接着便是冲锋枪、刺刀、工兵铲和手榴弹。最后，他们全军覆没。
10月27日中午，第73步兵师报告，他们的实际作战兵力还有170人，这是其编制兵力的百分之一。而这个师刚刚于10月4日分配到第6集团军。第111步兵师作战兵力只剩下200人。各师各军的重武器，60％已被毁。整个集团军只剩下25辆可用的坦克和突击炮。的确，即便在后撤期间，他们的维修单位也在拼命地忙碌，以便尽快将坦克和其他装备修理完毕后投入战斗，但损失实在太大。苏军同样遭受到可怕的人员伤亡，坦克也报销了数百辆。但无论何时何地，苏军总是比霍利特多一个营、一个团或一个军。据苏联方面的资料透露，他们在战场上始终保持着十倍的优势。
就这样，克列伊泽尔中将第51集团军的坦克部队在梅利托波尔地区向北出击，冲向德军第73步兵师的右翼，在德军防线上撕开一个9英里宽的缺口。
霍利特大将无法迅速腾出兵力封闭突破口。就像一堵崩溃的大坝，缺口处的坍塌越来越厉害。托尔布欣的部队潮水般涌入这个越来越宽的缺口。苏军第51集团军及其坦克第19军的右侧，扎哈罗夫中将的近卫第2集团军以一个机械化军冲过突破口，淹没了仍坚守在阵地上的一个德军小股战斗群，很快将缺口扩大至28英里。一场灾难性大崩溃正在形成。在这片风沙席卷、缺水的诺盖草原上，斯大林格勒战役后重新组建的第6集团军会再度遭遇没顶之灾吗？
事实证明，封闭28英里宽的缺口根本无法做到。第6集团军被一切为二，分成南北两股，南面的一股实力较弱，但这两股力量都在拼死抵抗，以避免遭到合围。
南面，安格利斯将军的第44军面临着艰难的局面。该军的前方和后方，都是占尽优势的敌军。而他们与第聂伯河下游之间，是一片30英里无水的沙漠。
但此刻，这些德军部队展现出他们真正的精神。布劳恩少将的第4山地师为后撤中的第44军担任“破城锤”。第13装甲师的小股装甲战斗群，在冯·哈克上校的带领下，加强了突击群的实力，并以寥寥无几的坦克掩护着该师的侧翼。他们向第聂伯河攻击前进。在他们南面，“贝克尔”战斗群带着第370步兵师、第336步兵师的残部以及罗马尼亚的几个步兵团向西杀开一条血路，从敌军部队中强行穿过。正转身向南的苏军第51集团军，被德军这两股战斗群刺穿。
在此期间，苏军近卫第2集团军正一路向西，朝第聂伯河河口而去。但这一危险的推进被德军再次逼退。11月初，“贝克尔”战斗群、第13装甲师、罗马尼亚步兵团残部穿过德军第4山地师的一道拦截线。他们在赫尔松（Kherson）利用渡船和一座浮桥渡过第聂伯河。
第44军获救了。除部队外，约有15000部机动车辆和相同数量的马拉大车以及大批重武器被抢运出来。苏军在这场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突破和追击未能实现其真正的目的。德国第6集团军将部队撤至克里木与尼科波尔之间的一道新防线上，他们完整无缺，继续保持着战斗力，并在第聂伯河构设起一道新的防线。
但是（这是个重要的但是），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左右着希特勒的想法和OKH决定的克里木接近地丢失了。现在，这座半岛的陆地交通被切断，而德国第17集团军仍在岛上。可怕的一幕开始了。对第17集团军来说，宝贵的时间正在流失。
霍利特南部集团态势的巨变意味着苏军也能支配北部集团两个军的行动进程。事实证明，恢复克里木北部接近地中断的联系已不复可能，即便OKH默认这一损失。第6集团军北部集团的部队将他们的防线向后收缩。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在第聂伯河南岸，尼科波尔的前方建立一个宽大的桥头堡，以保护重要的锰矿资源。但这只是任务的一半。希特勒还有更多的想法。与锰矿同样重要的是从这个前伸的突出部尽快发起一场攻势的希望，这一攻势将对克里木接近地发起打击，从而将已推进至第聂伯河河口的苏军部队切断，重新建立与第17集团军的联系。
从纸面上看，这是个很好的计划。但一厢情愿并不是战略。不过，接下来的几周却受到这一希望的激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