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2月25日:夜晚

在戈尔巴乔夫开始讲话后,鲍里斯·叶利钦很难强迫自己看着办公室里的电视屏幕。他没有拿到演讲稿的复印件,他也不知道克里姆林宫的这位即将离职的占有者会说什么。然而,还不到一分钟,俄罗斯总统就变得心烦意乱。戈尔巴乔夫没有说他要辞职,而只是停止他的活动。他含蓄地批评叶利钦的“矛盾的、肤浅的、偏倚的判断”,批评独联体的成立没有依照“公众意愿”。而且,他还承诺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确保阿拉木图协议给我们的社会带来真正的统一”——就好像他还能保证什么事情似的。

当戈尔巴乔夫开始为自己任期内的行为辩护时,叶利钦呵斥道:“把电视关了。我不想再听了。”他告诉根纳季·布尔布利斯去给他拿一份副本。格拉乔夫在戈尔巴乔夫的讲话结束后将演讲稿送到布尔布利斯手上。叶利钦读完后,感到很恼怒,他觉得这是一份自私自利的政治宣言而不是一份政治告别辞。对于俄罗斯人民现在所享有的所有政治和精神自由,戈尔巴乔夫都要邀功。他一次也没有提到过叶利钦的名字,或者哪怕是头衔。他没有将击溃8月份针对他的政变归功于叶利钦。他也不祝愿作为其继任者的俄罗斯总统好运。也许叶利钦应该命令苏联广播拔了直播室的插头,他确实这样想过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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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这个容易动气的西伯利亚人让愤怒的情绪支配了他的行动。他拒绝按两天前所协商的,去戈尔巴乔夫的办公室接收核提箱。他怒气冲冲地说,核提箱必须送过来。

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沙波什尼科夫元帅,他正在参议院大楼二层的一个办公室,等待被召唤去戈尔巴乔夫的房间参与这个历史性转交工作。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位将军,都是来见证和帮助这个重要而具有象征意义的交换的。

叶利钦说道:“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我不能去戈尔巴乔夫那里了。你自己去吧。”

元帅表示抗议:“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这是一件需要谨慎处理的事情。我们应该一起去更好。况且,我不确定我一个人去的话,戈尔巴乔夫会不会把所有的(核)资产交给我。”

叶利钦说道:“如果有问题的话,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进行移交。”

沙波什尼科夫并没有十分惊讶。他也被戈尔巴乔夫惹急了。看着告别演讲,他发现自己觉得这位总统已经待得太久了,他应该在政变后就辞职。2戈尔巴乔夫1985年成为共产党的总书记时,人们对苏联抱有多大的希望啊!“他年轻、思维新式、精力充沛,有许多他的同事们没有的长处。他引进了经济改革、政治公开、民主化和人的价值。但时间过得越久,质疑和幻灭就越多。最主要的事情是——生活没有得到改善。经济仍然在持续恶化,政治形势的发展之快让整个体系开始崩溃。”叶利钦在没有戈尔巴乔夫的情况下击退了政变者,这让他认为,苏联的公民已经不再响应戈尔巴乔夫。很多人都不想苏联解体,这点他知道。沙波什尼科夫的妻子就不想划定新的边界。她一直担心他们将来要出国去探望他们住在敖德萨的女儿,敖德萨如今在独立的乌克兰境内。但是,他们厌倦了苏联体系,他们只是不想要戈尔巴乔夫了。

元帅拿着装有移交文件的公文包,爬楼梯到楼上,走进了戈尔巴乔夫的办公室。他在狭窄的接待室等了十分钟,旁边挨着坐在沙发上的,是被指派来保护核提箱的两位上校,他们不引人注目,又神秘莫测,戈尔巴乔夫的一些员工已经不再注意他们了。他们保持低调的天赋屡次让帕拉兹琴科印象深刻,他记得他们总是沉默地坐在那儿,脸上毫无表情但又奇怪地混杂着肃穆。

戈尔巴乔夫把沙波什尼科夫叫进去的时候,后者看见核提箱就放在这位前苏联总统的办公桌上。他发现戈尔巴乔夫状态保持良好,但明显看得出不舒服。元帅陈述了他接到的指示,“叶利钦不来了,他来将核提箱拿给叶利钦”。

戈尔巴乔夫认为这个场景“非常戏剧化,已经不是愚蠢可以形容的了”。在这场最终的较量中,毕竟是他占了上风。他手里掌握着俄罗斯总统需要用来使他的掌权合法化的东西。让他自己来拿吧。戈尔巴乔夫不需要再回应他的对手的召唤了。3

事情成了僵局。叶利钦不会来,戈尔巴乔夫也不会让步。两位总统都必须签署移交文件,这个条件满足之后,才能在见证人面前恰当地完成程序。

当得知戈尔巴乔夫不肯移交核提箱时,叶利钦还是拒绝履行关于移交的最初协议。他低吼道,那就让戈尔巴乔夫把它拿过来给我。戈尔巴乔夫必须到他的办公室,或者圣凯瑟琳厅中立地带,然后将核提箱在那里给他。圣凯瑟琳厅有着拱形屋顶和金色枝形吊灯,是四年前戈尔巴乔夫羞辱他的地方,因为他胆敢质疑经济改革的步伐,戈尔巴乔夫怂恿中央委员会的委员们泼了他“一身脏水”。他指示布尔布利斯将他的要求传达给戈尔巴乔夫。

戈尔巴乔夫感到很愤慨。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得知在我们有协议的情况下,他拒绝前往。显然叶利钦和他的随从们听了我的电视演讲,然后爆发了。过了一会,我得到消息,俄罗斯总统提议去‘中立地带’见面——圣凯瑟琳厅,也就是克里姆林宫里经常用来与外国领导人会谈的地方……这样一来,我刚退位几分钟,就面临着无礼和放肆。”他相信,这种不按他们的安排办事的行为不是叶利钦报复情绪的唯一反击,而是叶利钦针对他的骚扰策略的一部分。

格拉乔夫认为,让戈尔巴乔夫带着核提箱去找叶利钦的“荒谬可笑的想法”是叶利钦更加好战的顾问们提出来的,因为他们发现戈尔巴乔夫昂首挺胸、有尊严地下台,而不是作为一个被打败的敌人下台。“叶利钦想向戈尔巴乔夫展示自己不再是他的下属了。叶利钦的愤怒与他觉得今天是他的胜利日的情绪有关。然而,在戈尔巴乔夫的演讲中,他让每一个人意识到他所完成的历史转变。他不是作为一个被打败的人而下台的。这样一来,叶利钦觉得在戈尔巴乔夫的光环下,他还是一个二流人物。他一定已经意识到他这一生都无法与他的对手匹敌。”

沙波什尼科夫尝试着打破僵局。他建议戈尔巴乔夫先签移交文件,然后由两位上校中的一位将文件交给俄罗斯总统,在叶利钦确认收到文件后,戈尔巴乔夫就可以将核提箱交给沙波什尼科夫,由他拿过去给叶利钦。

元帅给叶利钦打电话,叶利钦在爆发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同意了这个折中办法。一个上校拿着核提箱移交文件及苏联总统把军队最高指挥权移交给俄罗斯总统的政令一起离开。几分钟过后,叶利钦的办公室打来电话,确认文件已经收到了。移交可以进行了。

一个上校打开了这个黑色金属核提箱。戈尔巴乔夫检查里面的设备。每样东西都各安其位。他与两位陪他走遍全球的值班上校握手,感谢他们的辛勤工作,然后道别。这两个上校拿着核设备离开办公室。沙波什尼科夫留下来与他的前指挥官最后再说几句话。

在戈尔巴乔夫的接待室,切尔尼亚耶夫想弄清楚这些穿着军装的人进进出出是什么意思。他看见沙波什尼科夫离开时,“像往常一样带着笑,说‘你好!’”,但对整件事情“显然觉得很尴尬”。

他和两个雅科夫列夫走进去,跟戈尔巴乔夫一起坐在椭圆形桌子旁。他们发现他的脸是红的,显然对叶利钦的行径感到不安。他们帮助他镇定下来,帮他准备再次上镜。

在两栋克里姆林宫建筑之间进行口头炮战的时候,ABC的泰德·科佩尔和与他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准备录制核提箱从苏联总统到俄罗斯总统的仪式性交接。快到八点的时候,他被叫回总统办公室。戈尔巴乔夫已经恢复了镇静。他微笑着欢迎ABC的员工。他告诉他们,核提箱已经在叶利钦那里了,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不顺利的事情。“现在是叶利钦的手指控制着核按钮了”。他剩下的“就是清理个人财务和一些文件”。

但是,叶利钦还没有折磨完他的对手。

像所有人一样,戈尔巴乔夫希望苏联国旗能在参议院大楼顶一直飘扬到12月31日。叶利钦的新闻秘书帕维尔·沃夏诺夫在12月17日特地告诉俄罗斯和世界媒体:“除夕夜,莫斯科河上中世纪建成的砖墙城堡克里姆林宫上空,象征革命的锤子镰刀的红旗飘扬了七十年,将被降下,标志着苏联时代的正式终结。”他说,随后,俄罗斯国旗将以胜利的姿态在烟火的照耀下升起,迎来新的一年和新的时代。

在今晚,戈尔巴乔夫发表告别演讲时,红旗仍然飘扬在明亮的绿色圆屋顶上,经常在红场上闲逛的人群和游客都能看见。但在戈尔巴乔夫结束演讲二十分钟后,两个工作人员通过参议院大楼屋顶的一个活板门,出现在屋顶上,他们爬上屋顶弧面的金属阶梯,到达顶部一个设有齐腰高栏杆的圆形平台上。在那里,他们从高高的桅杆上拉下20x10英尺大小的旗帜。旗降到底后,其中一个人将它收起来,就像餐馆的服务员收拾桌布一样。然后,这两个人将战前俄罗斯的白、蓝、红三色旗套上绳索,沿着桅杆慢慢升起。他们抓住这块巨大编织物的末梢,等它升到顶部的时候放开,这样旗帜就可以借助旗杆内部一个管道喷出的压缩空气在西南风中欢快地迎风飘扬了。

红场上没几个人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提醒公众或国外媒体在今晚等待这样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行为——更换列宁和斯大林执政过的大楼顶上的象征。只有俄罗斯电视台在叶利钦助手们的提醒下让一名员工就位,记录这个事件。《纽约时报》的塞奇·舒梅曼回忆道:“我已经回到办事处,正在写关于戈尔巴乔夫辞职演讲的报道;我不认为那里还有其他记者。”然而,他的妻子玛丽和他的孩子安雅、亚历山大和娜塔莎正在附近。“当苏联红旗最后一次从克里姆林宫降下,俄罗斯三色旗取而代之的时候,他们碰巧正在红场上。我的孩子们留意了确切的时间,晚上七点三十二分,然后给我打了电话。”4

当绘有白、蓝、红三条水平条纹的旗帜在人造风里摆动得噼啪作响时,克里姆林宫救世主塔敲响了钟声,一直持续了几分钟。在克里姆林宫附近走动的人半是好奇半是担忧地抬起头。尽管救世主塔的钟表每十五分钟就敲响欢快的钟声,但笨重的钟只为意义深远的事件敲响过几次。钟声让更多深夜的散步者和游客注意到了三色旗。舒梅曼的家人记得有几个惊讶的外国人发出欢呼声,而一个形单影只的退役老兵则愤怒地指责着。当几个俄罗斯散步者看到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发出了几声“哦!哦!哦!”,伸长脖子往上看的年轻人吹着口哨,发出笑声。还有一个人鼓掌。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外国记者们马上赶往红场。穿着厚重长外套的民兵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是列宁陵墓的一名哨兵,他离开去吃晚饭的时候,红旗还在飘着,而当他回来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俄罗斯联邦的国旗了。他告诉《纽约时报》的詹姆斯·克莱里蒂,“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一个喝迷糊了的莫斯科人问陵墓附近的一个旁观者:“你们为什么对着列宁发笑?”一个路过的人提醒他有一个外国人在旁边看着,让他噤声。同样来自《纽约时报》的弗朗西斯·X·克莱恩斯记下了这段对话。另一个莫斯科人说:“那又怎样?他们是这些天来养活我们的人。”从德国度假归来的摄影师乌里·克里兹发现,冷淡的公众反应让人觉得奇怪。他告诉《华盛顿邮报》的迈克尔·多布斯:“当柏林墙被推倒时,每个人都跑到街上欢呼。这是一件重要级别与之相当的事件,却似乎没人关注。”5

斯蒂夫·赫斯特从克里姆林宫的一扇窗户看到了旗帜的更换,从那扇窗户可以看到三角形的参议院大楼最高处的屋顶。“我从窗户往外看,看到锤子和镰刀旗降下来了。我记得那是一幕多么具有视觉冲击的场景。”根据斯图·卢里所言,正在CNN工作人员拆设备的时候,有人得到这件事的消息,一扇窗户被打开来录制这一场景。戈尔巴乔夫的保安人员要求把窗户关上。汤姆·约翰逊冲他的翻译喊道:“告诉他们所有责任由我来承担。”但警卫还是把他从窗户边上推开了。卢里说道:“保镖就是保镖,全世界的保镖都一样。他们才不管CNN总裁的什么责任呢!”

安德烈·格拉乔夫离开这座俄罗斯城堡前往法国电视台在格鲁津斯基大道的办事处时,惊愕地看到红旗被“从克里姆林宫的炮台上匆匆忙忙地扯下来,就像克里姆林宫是德国国会大厦一样”。旗杆在总统办公室的正上方,“戈尔巴乔夫很幸运没有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

一个外国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错过了拍摄这一幕的机会,花了200法郎从一个大胆拍摄了国旗更换的莫斯科人手里买下了录像带。

戈尔巴乔夫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认为这是对他尊严的再次侮辱。他认为是叶利钦“指示降下苏联国旗,换上俄罗斯联邦的旗帜,并亲自确保整个过程按照预定计划完成,由电视台摄像机拍摄下来”。戈尔巴乔夫想将红旗作为纪念品,但是太迟了,它已经被塞进克里姆林宫的地下室了。

同时,CNN的工作人员成为大约十分钟后核提箱交换的唯一目击者,当时他们已经拆卸好设备,正在克里姆林宫的走廊里集合。

卢里说道:“七点五十六分,我们在绿色模拟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等我们这一群人到齐后,就可以一起离开了。在走廊的另一头,戈尔巴乔夫办公室门口附近,一个人拿着一个用布盖住的手提箱出现,提箱上还有一根突出的天线。他走进了戈尔巴乔夫的办公室。我们正在见证核密码由戈尔巴乔夫转移到叶利钦的控制之下。”查理·考迪尔回忆道:“我们正由搬运工们带路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突然,在我们前方二十五英尺处的一个侧门打开了。武装士兵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拦住路,让我们停下。左边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高级军官走出来,胳膊下夹着一个盒子。对面的门也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差不多的人。他迅速立正。他们互相敬礼。这两位军官交换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电视摄像机已经收起来了,错失了记录这一历史时刻的机会。

斯图·卢里自己还见证了另一小段历史。他走在CNN工作人员的前面去确认租来的货车已经在外面就位。“我快靠近卡车停放的地方时,看见一个克里姆林宫工作人员向我走来,将折成长方形的旗帜夹在胳膊底下。”卢里拦下这个人,拍了一张照片,这样才争取到飘扬在克里姆林宫上空的最后一面苏联国旗被拿走时的唯一一张照片。他马上就后悔没有提出将它买下来。汤姆·约翰逊后来尝试从一个克里姆林宫官员那里买下这件象征物,但被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约翰逊与电视台工作人员离开参议院大楼时,挥着他的万宝龙笔,大声喊道:“你们觉得我这支笔能卖多少钱?”技术人员和工程师们欢呼着互相拍着同伴的肩背。约翰逊喊道:“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他们成功完成了一件非凡的壮举。当电视上的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在进行辞职演讲时,屏幕右下角的一行字向世界上153个国家说明,他们正在收看的是CNN的报道。卢里声称:“在竞争激烈的新闻业的历史上,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成功。”6

在华盛顿,布什总统的助手们正在给他看一份他们起草的声明稿,歌颂戈尔巴乔夫将苏联人民从独裁的令人窒息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看完后,他和顾问们开了一个电话会议,讨论这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应对。斯考克罗夫特暗示,戈尔巴乔夫辞职的重要性不是新闻秘书马林·菲茨沃特的“一个声明就能应付过去的”。7

布什决定乘坐戴维营的海军一号回到华盛顿,从总统办公室向全国发表演讲,强调克里姆林宫所发生的事情的重要性。广播公司和有线电视公司都暂停了在圣诞节东部标准时间晚上九点的预定节目,让总统从总统办公室做电视演讲。尽管布什没有直接宣布苏联的陨落是美国冷战的胜利,以避免触动戈尔巴乔夫的敏感神经——两年来,他一直禁止他的工作人员将东欧和苏联发生的事情描述成美国的胜利,但演讲中他多次使了“胜利”这个词,显然在暗示美国是胜者。他说,核威胁正在消退,东欧获得了自由,苏联本身不存在了。“这是民主和自由的胜利。这是我们价值观的道德力量的胜利。每个美国人都可以为这种胜利感到自豪。”

在对戈尔巴乔夫表示称赞后,美国总统承认了新的现实。他宣布美国承认和欢迎“由英勇无畏的鲍里斯·叶利钦带领的”一个自由、独立和民主的俄罗斯的出现。他宣布,莫斯科的美国大使馆就是将来的俄罗斯大使馆。他说,他支持俄罗斯获得苏联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席位。并且从今天开始,美国将承认乌克兰、土库曼斯坦、阿塞拜疆、塔吉克斯坦、格鲁吉亚和乌兹别克斯坦的独立。布什等到戈尔巴乔夫辞职后才承认俄罗斯,作为他对自己被罢免的战友和结束冷战的合作伙伴的一种个人表示。美国政府已经承认了组成原苏联的波罗的海共和国:爱沙尼亚、立陶宛和拉脱维亚。

布什总统最后说道:“对所有美国人来说,这是充满巨大希望的一天。愿上帝庇佑独联体里新国家的人民。在这个世界和平、人间充满善意的特殊日子里,愿上帝继续庇佑美利坚合众国。祝大家晚安。”

既然苏联已经成为历史,白宫的官员们觉得可以自由表达认为戈尔巴乔夫紧握权力太久的观点了。一个政府官员告诉《纽约时报》:“如果戈尔巴乔夫一个月前辞职,会比现在显得有水准得多。他与这些事件擦身而过,降低了自己的行情,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他在历史上的位置。看到如此有声望和历史重要性的一个人对历史事件的判断失误,让人觉得很悲哀。”8一位匿名的发言人声称,布什私下里认为,在10月份马德里的中东会议之后,戈尔巴乔夫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在那次会议上,身无分文的苏联代表团还要请求西班牙政府为他们的旅馆费用买单。

现任和以前的世界领导人纷纷表示对戈尔巴乔夫的称赞。在伦敦,约翰·梅杰指出,改变历史的是极少数人,但戈尔巴乔夫就做到了,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是稳固的。在戈尔巴乔夫的关注下完成德国统一的赫尔穆特·科尔总理表达了他的观点,他认为戈尔巴乔夫在这个世纪历史上的位置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质疑。北约秘书长曼弗雷德·沃纳说,戈尔巴乔夫为实现一个完整而自由的欧洲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欧洲对此表示感激。罗纳德·里根声称,戈尔巴乔夫将永存于历史中,而玛格丽特·撒切尔为戈尔巴乔夫“不动用武力为世界所做的伟大事情表示感激”。

在明斯克,斯丹尼斯拉夫·舒什克维奇没有在电视上看戈尔巴乔夫最后的演讲。他有更好的事情要做。晚上的时候,这位白俄罗斯领导人听说,在他们定下的官方保质期(新年前夕)前一个星期红旗就被降下来了,苏联也走到了末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出力了。二十年后,当他被问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的反应时,舒什克维奇用一个词回答:“正好!”粗略翻译过来就是:“好极了!”9


 
  1. 德国电视台ARD栏目1991年12月30日引自美国中央情报局海外情报档案(FBIS Daily Report),报道了叶利钦在准许广播节目上的疑虑。
  2. 沙波什尼科夫《选择》,1991年12月25日的一则日记。
  3. 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第865—866页。
  4. 2010年4月对舒梅曼(Schmemann)的访谈。
  5. 克拉里蒂(Clarity),“无人为历史的开创而欢呼”(No One Said Hurrah as History Was Made);克莱因斯(Clines),“苏联的终结”(End of Soviet Union);多布斯,“戈尔巴乔夫的退位结束了苏联时代”(Gorbachev Resignation Ends Soviet Era)。
  6. 2009年秋天对卡迪尔、约翰逊、卢里、赫斯特和格拉乔夫的访谈。
  7. 贝施洛斯和塔尔博特《最高级别》,第459页。
  8. 罗森塔尔(Rosenthal)。“布什不情愿地推断出戈尔巴乔夫试图过久地握权”。(Bush Reluctantly Concludes Gorbachev Tried to Cling to Power Too Long)
  9. 2010年1月对舒什克维奇(Shushkevich)的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