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证据

第一个尝试探究现代人类身上剩余的古代血统的研究,考虑了线粒体DNA和Y染色体。两者都很重要,因为它们各自继承来自父亲和母亲其中一方(Y染色体来自父亲,线粒体DNA来自母亲),而且它们都不重组。大量的样本研究都没有显示任何关于曾在古人类群体(比如尼安德特人)身上存在变异的证据。[22]也就是说,这个数据跟从其他古人类流动到现代人类群体的基因很少(或为零)这一说法是吻合的。如果尼安德特线粒体DNA和Y染色体不能很好地融进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的遗传背景中,并因而适应性降低的话,也会导致这样的结果。那样的话,它们可能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减少,并在今天变得极罕见或不存在,即便它们曾经在现代人类身上是常见(但较少)的。

然而,许多近期研究提出证据表明,人类的确保留了远古人类的一些常染色体等位基因。[23]其中的一些检测的是我们的整个基因组,另一些着重研究一些特殊的不常见的基因。

V.波拉诺尔(V.Plagnol)和J.D.沃尔(J.D.Wall)发现,在人类基因组内的SNP(单核苷酸多态性,或染色体间的单碱基差异)之间的连锁不平衡(即染色体破碎和改组的历史)模式,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非结构化的古人类群体中;估计欧洲人和撒哈拉以南非洲人约5%的遗传变异源自古代人类,比如尼安德特人。[24]这个发现很有意思,它提出的证据说明在非洲人身上和欧洲人身上差不多有同等程度的基因渗入。如果源自尼安德特人或其他东方的远古人类的等位基因具有进化优势而且传播较广的话,这就是很可能出现的结果。也有可能在非洲某地有许多重要的远古人类。有一些明显是属于古代人类的遗传变异只在俾格米人身上出现,说明了其非洲起源。在东非大裂谷西边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利于化石的生成或保存(比如黑猩猩就几乎没有化石记录),在非洲地图上的这些化石空白区很可能存在过除了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以外的人属群体。这些等位基因中的一些很频繁地出现在当今人类身上,但因为总体来说混合的程度大概很低,所以或许它们提供了一种适应性的优势,即它们是适应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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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大学的埃文斯(P.D.Evans)和他的同事研究微脑磷脂(microcephalin)基因(MCPH1),一种调节大脑大小的不常见的基因。[25]他们发现当今的大部分人携带该基因的一个比较一致的版本,说明它是晚近起源的。同时,这个版本和在当今人类的同一位点上发现的更多样化的其他版本都很不一样,这些其他版本都有许多单核苷酸差异。不仅如此,当我们在同一位点发现同一基因的许多不同版本的时候,我们通常会发现许多重组(即来自染色体偶然的破碎和重组)带来的中间版本。然而在微脑磷脂位点的这个不常见基因(称作D,“衍生的”),它的重组版本非常罕见:就好像这个常见的、高度一致的微脑磷脂版本在人类身上没有存在到足以获得重组的长时间,即便它在许多人类群体身上出现了高频的其他版本。研究者估计它大概在37000年前出现(正负几万年)。如果它的确是那个时间段出现的,那么尼安德特人确实是一个合理(事实上很可能)的来源。

另一个有趣的可能来自尼安德特人的基因是FOXP2,一个对语言起重要作用的基因,大约42000年前被一个新的变异版本替代。[26]这从演化角度是一个很晚近的时间,而且有证据证明同一版本的这个基因也存在于尼安德特人身上。[27]如果新的FOXP2等位基因在现代人类身上真的很晚近才出现,那有可能是迁徙的人类从尼安德特人身上得到的,因为算来这是他们扩张并走出非洲遭遇尼安德特人的时间。想到我们的语言能力可能部分来自尼安德特人这或许很让人吃惊,但这并非不可能。取得这个等位基因的时机跟“思维爆炸”的时间确实是一致的。如果我们真的是通过基因渗入的方式从尼安德特人身上得到的FOXP2,那么它在尼安德特人身上应该会更久并拥有更多的变体。在尼安德特人留下的骨骼残留物上更多的测序工作应该会最终确定或排除这个可能性。

如果FOXP2真的是一个“语言基因”,而且是欧洲和亚洲北部的现代人类思维爆炸的部分原因的话,那么这能解释关于现代人类起源的一个重要谜题。大约5万年前至少有两个现代人类分支走出非洲,其中一个北上到欧洲和中亚,另一个往东到印度洋一带,进入澳大利亚、新几内亚和大洋洲部分地区。往南印度洋迁徙的这一支没有任何思维爆炸的迹象,他们还携带并保留着相当于尼安德特人级别的技术和文化。[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