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遗传特征独特的人群

对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有生物学上的特异性或特殊性这一说法的一个常见反驳是:严格说来他们是依附于一种宗教而不是一个种族,所以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共同的显著遗传特征。还有一些说法提到改宗的问题,常常会提到伊丽莎白·泰勒或小萨米·戴维斯这类改宗犹太教的近代名人。在《犹太族神话》(The Myth of the Jewish Race)一书中,拉斐尔·保陶伊和珍妮弗·保陶伊提出这样的观点,认为邻近人群的基因流入(通过改宗)、通婚和非婚性行为使得犹太人群不可能演化出显著的共同遗传特征。[26]确实,犹太人作为一个整体,并不是单一的遗传特征独特的人群;然而他们中的一些亚群体的确是的,尤其是德系犹太人。有很强的证据表明这个人群中有常见的诸如家族性黑蒙性痴呆症这样的遗传病,而且研究DNA的新技术使得如今关于这一点有了更多信息。来看一看,单核苷酸多态性(SNP)的诸种呈现可不会撒谎![27]

从欧洲遗传学亚结构分析(见下页图)上可以看出:所测量的等位基因在一组人群中比在另一些人群中更常见,哪些个体属于这个人群便可由此断定。阿什肯纳兹犹太人(途中的圆和方形,聚集在图右上方角落)可以从其他欧洲人群(三角形)中清晰地分辨出来。爱尔兰人、斯堪的纳维亚人、德国人和不列颠人占据了群岛的左上端,希腊人和意大利人则在左下端。阿什肯纳兹犹太人是一个可以明确分离出来的群体,从密集聚集的方形(两边一共四位祖父母全是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个体)尤其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在很长的时段内,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和其他犹太人群体)都是实行族内婚的,他们很少与他们信仰之外的群体通婚,也绝少接受改宗者。只要族内婚的模式可以一直持续,群体就可以保持自己独特的遗传特性,或逐渐呈现出与邻近人群遗传学上的差异。当这个人群中的大部分人的祖先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时候(在德系犹太人这个例子中,他们来自中东),又或者他们所经历的自然选择压力跟邻近人群不同的时候,遗传学上的差异就会特别明显。

有理由相信相当一部分(约40%)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祖先是欧洲人,这一点我们随后会讨论到,但看起来来自欧洲的基因进入这个群体是非常早期的事情,可能发生的时间早至罗马帝国时期。关于这一点本身看起来就很可信,因为许多罗马帝国中的犹太人是第一次犹太起义(前73—前65)或巴尔科赫巴起义(前135—前132)的战俘。这些奴隶中的许多人后来成了自由民,而且很可能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是男性。而他们中的许多必然跟当地欧洲女人成婚,所以罗马犹太人(也就是日后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母系血统肯定有显著的南欧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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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遗传学亚结构分析

混合外来血统并不等于说德系犹太人就不能成为有独特遗传特征的单一族群。哪怕一个群体一开始是两个群体混合的结果,只要它渐渐成为族内通婚的群体(停止对外通婚)并长时间如此,这个群体渐渐就会成为纯一的,德系犹太人的情形就是这样。比方说,如果一个人群的血统60%来自中东,40%来自欧洲,那么几十代族内通婚之后,每一个个体的血统都接近60%中东、40%欧洲这样的组合。换句话说,最终你会得到一个独一无二的人群,而当它经历的是特殊的选择压力的时候,情形尤其如此。

这意味着当你看到基因组最具信息量的部分的时候,你几乎肯定能看出一个特定的个体是不是阿什肯纳兹犹太人(比方说区别于非犹太意大利人、希腊人或德国人),尤其当他或她的近代先祖是犹太人的时候。在欧洲遗传学亚结构分析图中,圆圈代表了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个体,而实心方形代表了那些两边祖父母都是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个体。而两种图样之间不重合的部分是值得注意的,因为在过去这个世纪中犹太人的族内通婚特性已经不像在中世纪时那么强了。

那么同样的方法是否可以用以区分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和其他犹太人群体,比如摩洛哥犹太人和也门犹太人呢?答案几乎是肯定的。虽然还没有做过这样的测量,但是区分应该是可以很容易做出的,因为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和也门犹太人之间的遗传距离要比前者跟西欧人之间的遗传距离大多了。

普罗大众中总有些人相信每个人的遗传档案都不一定会反映其国族性。比如说一个瑞典人没准儿就更像日本人而不像别的瑞典人。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么这条规律也就能运用在阿什肯纳兹犹太人身上,虽然他们并不是一个“国族”。但是,这个想法是错的。事实上,来自一个国族的个体与来自一个遥远国族的个体有着遗传学相似性这种例子从来就不存在。如果你是瑞典人(Swedish),那么每一棵“大头菜”(Swede同时意为瑞典芜菁,这个统计不算晚近移民)都比随便哪个日本人在遗传学档案上离你更近。

如果你只考虑单一基因的话,的确有可能你跟来自日本的某人更相似:比方说,你们都是同样的血型,而你的邻居是另一种血型。然而,即便是在这么宽泛的标准下,更可能的情况也是你和你的邻居血型相同,因为血型频率在每个国族中也是不一样的。而如果你看的是包含了约两万个基因的基因组的话,那么你每个基因都更可能跟你的邻居相似而不是跟日本人相似,你跟日本人的基因组比跟你的瑞典邻居基因组更相似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好比当你在赌场赌博的时候,肯定是赌场的赢面更大,虽然也不是百分之百。你也许能零星地赢个一局,这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有多大可能你会在一年中大多数时候赌赢,在每一局赌赢的概率都极小的前提下赢下几千局?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就是为什么长远来说赌场总是盈利的。

从实际操作的角度说,如果你能凭外貌分辨出两个不同的人群,那么遗传分析也能做同样的事情。在你不能凭外貌看出来的时候,它有时也能进行区分。关于德系犹太人是否是一个遗传特征独特的人群这个问题如今已经解决:我们从数据上就知道他们的确是的。但就凭这一点还是不足以支撑我们这一章的论题,即他们是否真的就比所有其他人更聪明,甚至他们在其他相似的方面是否也具有独特的遗传特征。具有可测量的遗传独特性不等同于这个群体实际上与别的人群有显著差异;系统性的遗传差异的确存在,但这也不等于有实质性差异的遗传结果全部显现了。

然而,如果这一套初始测量数据的结果是完全相反的,就可以直接封杀我们的论题。也就是说,如果遗传学证据证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没有成为一个遗传特征独特的群体,或者如果可以测出有显著的基因流长期进入这个群体的话,我们所提出的(自然选择)机制就直接可以被否定了。然而目前的情况是这套初始测量数据既没有否定我们的论题,也不能直接证明我们的论题(见上段),那么这些遗传证据对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智性都有怎样的说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