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的定义

现在到了我们必须用“实在”及“存在”等松散的用语来把握的时候了,我们已经使用这类用语而并未探究他们所要传达的意义。我只怕实在这个词并不表示其所适用事物的普通定义的特征,而是作为某种上天的灵光来使用。如果我们之中任何人对于我们自身的“自我”以外的任何东西的实在或存在所含的意义有最微弱的观念,我都深表怀疑。这是一个大胆的说法,我必须捍卫它以免被人误解。自然了,采用传统的定义也能够达到“实在”用法的一致性,我自身的经验或许可以用如下的定义来概括,即如果我个人认为其具有意义是一类探究目标的话,一个事物可以说是真实的。但是,如果我仅仅执着于这一点,那样将把一般所假定的意义削弱了。在物理学上,我们能够给出一个与感情神秘性无涉的冷冰冰的有关实在的科学定义,但是,这并不是很公平的做法,因为“实在”一词通常都以唤起感情这一意愿而使用。这是一个结论的冠冕堂皇的用语,“受人尊重的演说者不断地宣称,他持之以恒地奋斗的和谐友好如今已经成为现实(欢声喝彩)”,很难理解的概念不是“实在”而是“现实”(欢声喝彩)。

首先让我们按照实在一词纯粹的科学用法来检视这个定义,虽然它并没把我们带得很远。对我而言,用于研究唯一的主题是我意识的内容。你们能够把你们的意识内容的一部分传达给我,因而能够达到我自身的意识之中。出于一般都承认的理由,虽然我不乐于必须证明这些理由是结论性的,但我还是认为你们的意识与我自身的意识处于同等地位。而且,我利用自己的意识这部分二手信息把“我自身放到你们的处境里”,由此,我的研究主题被分化成许多意识的内容,每个内容都构成一个观点。如此一来就产生了组合这些观点的问题,通过这些组合引出了物理学的外部世界。在任何一个意识内个体意识越大,显然就越会被意志所改变。但是,存在一个对其他意识是共同的稳定的因素,我们希冀研究该共同因素,尽可能完全、精确地加以描述并发现时而与这种观点时而与那种观点相结合的法则。这个共同因素不能置于这个人的意识里,也不能置于另一个人的意识里,它必定居于中立地带——一个外部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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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我对外部世界有一个强烈的印象,即它脱离了同其他有意识生命的交流,但脱离了这种交流我便失去信任这种印象的理由了。我们共同的关于实质、世界范围的时刻等的大多数印象都已被证实为幻影,因此世界的外在性可能同样不可信。外在性的印象在进入我梦境中的世界里同样强烈,梦中世界更缺乏理性,但那样却可以作为支持其外在性的一个理由,以此表明它与理性内在的能力无关。只要我们不得不单独处理一个意识,那种存在一个对显现于其中事物的一部分负责的外部世界的假设就是一个空谈。有关外部世界所有能确认的,只不过是对显现在意识里的世界的更为确定的知识的重复,这个假设仅在其意在将占据不同观点的众多意识的世界组合到一起时才有用。

物理学的外部世界由此就成了一个展现给不同观点的世界会议,对如何形成会议的原理有一个普遍的认同。如果关于这个外部世界的叙述清楚的话,它们必然或真或假,这往往为哲学家所否认。极为普遍的说法是关于世界的科学理论既不真实也不虚假,而只有方便或者不方便。一个有用的短语是科学理论的价值标准是其是否节省了思考的工作,确实,一个简短的叙述比起一个冗长的叙述来要更好。就任何现有的科学理论而言,相对于其是否是真理,更为容易的是表明其是否方便或节省了思考工作。但无论实践中我们使用多低的标准,我们都无须放弃我们的理想。只要在真理与谬论之间还存在区别,那我们的目的必须要消除谬论。至于我自己呢,我主张科学的不断进步不单单是功利性的进步,而是达到更为纯粹的真理的进步。我们只要理解,我们在科学中所寻求的是作为研究主题提出的关于外部世界的真理,并不受限于那个世界的状态的任何看法——无论它是否磨蚀了实在的光环,也无论它是否当得起“欢声喝彩”。

假定世界会议正确地进行着,那么外部世界以及显现于其中的一切都可称之为实在而无须更多烦扰。当我们(科学家们)承认在外部世界中的任何事物是实在的也存在的时候,我们所表达的是,我们认为世界会议是正确地进行着的这种信念——亦即它不是在综合过程中被一个谬误所导入的一个错误的概念,也不属于唯一一个个体意识的幻觉,也不是包容着某些观点但与其他观点相矛盾的一个不完全的体现。我们拒绝设想那种糟糕的偶然性,即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获得的外部世界却因其不存在而被剥夺了资格,因为我们对假想中的资格,或者,如果世界通过了暗地的考察,世界的声威将能够以何种方式得以提高没有任何概念。外部世界是与我们共有的经验相对抗的世界,对我们而言,其他任何世界,不管它在资格考察中如何出类拔萃,都不能起到与它相同的作用。

对于科学而言,存在的内在定义遵循着目前科学中的其他定义所采用的原理,即一个事物必须依照在实际中认识它的方式来定义,而不是依照我们想象其拥有的某些更辽远的意义来定义。正如物质必然要摆脱掉它的实体性概念一样,存在于我们容许它进入物理科学之前也必须摆脱它的光环。但显然地,如果我们要承认或者怀疑不包含于物理学的外部世界中任何事物的存在时,我们便必须超越于物理学的定义,对物理世界的实在唯一的疑问暗含着比科学方法本身能够提供的还要严格的检查制度。

物理学的外部世界已经规划为对人类经验中所遇到的一个特别问题的解答,在正式场合,物理学家把它看作一个偶遇的问题,如同他可能在报纸上遇到的字谜问题一样,他唯一的事情是看着问题得以正确解决。但是,对这个一无所用以及在其解决中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可能出现疑问。关于外部世界的问题自然引发的外来的疑问是:是否存在启动这个世界解决竞赛的更严格的辩护,而非启动我们的经验可能提示给我们的其他问题。科学家对他的探索所宣称的辩护究竟是何者并不很清楚,原因在于做出这个宣示并不在科学领域内。但的确是,他所做的宣示不依赖于解决之道的美学完美性,也不依赖从科学探究中所得到的物质利益,他不会让他的主题在关于真理的会议中靠边站,我们几乎不能说有什么东西能比科学为了它的世界而要求一个“光晕”的事更确定。

如果我们发现外部世界的原子及电子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实在而是“实在”(欢声喝彩),我们便必须不能只盯着这种探索的结局,而要着眼其发端,我们必将在其发端获得把这些实体置于一个任意精神演练的单纯产物之上的许可,这涉及使我们步入发现之旅的冲动的某种评价。我们能够如何评价呢?并不是由我所知道的任何推理来评价。推理仅仅告诉我们冲动必须以冒险的成功来判断——即它是否最终达到实际存在,而损耗了其自身权力内的光环,它带着我们沿着推理链条徒劳地穿梭寻找虚幻的光环。但是,不管合法与否,心灵确信它能够把作为不可争辩的权威所认可的特定探究区分开。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表现它,对这探究的冲动是我们真实本质的一部分,它是拥有我们的目的的印象。这是我们在寻求确认外部世界的实在时真正的意义吗?它以某种方式意欲给出某种意义,但绝非完全相当,除非我们采用在一个“绝对的评价者”眼中看来这种探究及其所获得的结果是有价值的这个更大胆的假设时,我都怀疑我们确实能够满足隐藏于那种要求后面的概念。

无论在源头我们接受何种辩护以证明外部世界的实在,它也难能不在同样的基础上承认很多东西是处于物理科学之外的,尽管没有标准的推理长链悬垂而下,但我们认识到,我们存在的其他纤维向着远离感官印象的方向延伸。我并不太在意借用如像“存在”与“实在”等词语来冠在心灵兴趣的其他活动范围之上,我宁肯认为,在其超经验的感觉之中,对实在的疑问的产生(这个疑问或者从物理学世界产生,或许不是),把我们引向一个背景之中,从这背景里我们看到,人并不单单是一堆感觉印象,亦是外部世界为其从属的目的和责任的意识。

由这个背景我们认识到与物理世界伴随着的一个精神世界。经验——即伴随着环境的自我,包含着较物理世界能够拥有的更多的东西,被限制在一种复杂的计量符号里。我们已经看到,物理世界是在经验的调查中所引发的一个确定和紧急问题的解答,没有其他问题紧随其后并具有类似相同的精度和精致。对于我们本质上的非感觉的组成的理解的一种进步,似乎没有遵循同样的方向,实际上也没有被同一目的所激励。如果感受到这种差异如此之大以致精神世界一词成为一个错误的类比,那我便不再坚持用这一术语了。我要主张的是,那些把意识作为具有不限于物质平面的利益与责任的一个自知从意识开始追求真理的人,会与那些把意识作为读取光谱仪和测微器示数的仪器出发的人面临同样多的经验上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