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预言性

让我们来考察一个典型的科学预测成功的例子,科学预言1999年8月1日在康沃尔郡能够观测到日全食。普遍认为这次日全食早已为太阳、地球及月球目前的状态所决定,至于日食是否会如期出现,我并不想引发不必要的不安。我预期它会发生,但我们得考察一下这种预期的根据。它是作为重力法则——我们在第七章所知道的一个自明之理的法则的结果而被预言的,人们并未贬抑该预言的价值,但确实暗示着当我们反对那些非自明之理的法则时,我们可能不会比这个神奇预言做得更多。我斗胆预言即使到了1999年二加二还是等于四,但是,如果这被证明为正确的,也无助于使任何人信服宇宙(或者,如果你们愿意,说成人类的心灵也成)受宿命法则的支配。我假定在最不稳定的(不规则的)控制的世界里,若不排除自明之理的话,能够预测某种事物。

但是我们不得不看到更深一层,重力法则在从宏观观点看时仅是一个自明之理,它预先假定了具有宏观物质或光学配置的空间和度量。它的精度不能提高超过这些宏观仪器的限度,因此,它是一个含有可能的——虽小但并非无限小的误差的自明之理。经典法则在涉及极其巨大的量子数时的限度内适应性良好,包含太阳、地球及月亮的系统具有极其巨大的状态数(见第九章末一项)。对其配置的可预言性一般并非自然现象的特性,而是涉及巨大数目作用的原子的特征——所考虑的不是个体行为而是平均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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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人类的寿命是不确定的。没有什么东西比人寿保险公司的偿付能力更确定。平均法则是如此值得信赖,以至于可以认为如今所生的小孩半数可以生活到X岁这是预先就确定的,但那并不是告诉我们,青年A.MCB的寿命预期已记载在生死簿上,或者还有时间教导他不要在汽车前面跑动以改变其命运。1999年的日全食一如一家人寿保险公司的收支平衡一样安全,而一个原子的下一次量子跃迁一如你们的和我的寿命一样不确定。

因此,我们就达到了对于未来的前定的主要争论给以答复的时候了,即观察表明“自然”的法则是一类导致未来确定性预测的法则,从而预期那些有待发现的任何法则也将符合同样的类型是合理的。因为当我们问已成功预测的现象的特征是什么时,答案是它们是依赖于巨大数目的单个个体的平均性质的结果。但是,因为平均是平均性质因而可以预测,勿论其背后现象的支配方式是什么。

考察这个世界里处于“状态”的一个孤立的原子,经典理论会提出并希望回答这个问题:问“它下面将做什么呢”。量子理论把这个问题换成了“它下面将作哪一件呢”的问题,因为量子理论认为原子只能具有更低的两个状态。进一步,量子理论并不会尝试去找到答案,而是满足于计算跃迁到“状态1”及“状态2”的各自的概率。量子物理学家并没有像经典物理学家所做的那样,用指导它的未来行为的种种小物件来充满原子,他用决定着其未来行为概率的小物件来充满原子,他研究下赌注的技艺而非培训师的技术。

因此,在新量子理论中所规划的世界的构造内,只要受偶然振荡影响的任何事物能够说成是预先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处于“状态3”里的500个原子之中能够预先设定大约400个将变为状态1,100个将变为状态2。这四比一的概率在原子的图景中得到了合适的表现,此即4∶1这个符号代表的某种情形存在于所有500个原子中的每一个原子里,但是并不存在将属于100个原子群的原子与属于400个原子群的原子里区分开的标记。或许大多数物理学家会认为,虽然在原子的图景中并未表现出这种标记,但它们还是有可能存在于“自然”之中,它们属于时机适宜就会到来的理论的精密化。当然了,这些标记不必处于原子自身以内,它们可以位于与之交互作用的环境里。例如,我们可以把色子掷出,希望得到6的概率为4∶1,转出6的与那些没转成6的两类色子由于重心位置的偏移本质上都具有这个概率。某次特定的色子投掷的结果并未标记在色子之上,然而它确实是有所涉及的外部影响所决定的严格的因果关系(或者与在投色子的人的因素无关)。在这个阶段,我们自身的位置在于物理学未来的发展可能揭示出这种因果关系的标记(或在原子里面或在外部影响之中),也有可能揭示不出。迄今,无论何时,只要我们想着已经在自然现象中探察到了因果关系的标记,它们通常都被证实存疑。因此,我们倾向于认同或许到处都不存在因果关系标记的可能性。

但是,有人会说,在世界各处依然没有存在这种终极决定因子的迹象,一个原子却能够如此均衡地进行二选一过程是不可想象的。这是对直觉的一个求助,它可能受到另一个对直觉求助的公平的反对。我有一个较之于与物理世界的物体相关联的其他任何直觉都强烈的一个直觉,它告诉我,世界上尚无何处存在我即将举起右手还是左手的决定因子的任何迹象,这取决于尚未进行或尚未预示的意志力的自由的行动,[2]我的直觉是未来能够把并未秘密藏匿在过去的决定因子呈现出来。

我们的立场是,支配物理世界微观要素(单个的原子、电子和量子)的法则并未对这些个体后续做什么给出明确的预测。在此我说到的法则是实际已经发现了的并按照传统量子理论和新量子理论做过调整的法则。这些法则指出了未来中的多种可能性,并阐述了各种可能性的概率。一般地,这种概率受到适度的平衡,并不会诱导出一个启示性的预言。但是,小概率的个体行为集聚起来就成了众多个体的适度选择的统计性大概率行为,小心翼翼地预言家能够发现这种冒着失信风险——尽管并没冒重大的风险的预言,迄今所有归于因果性的成功的预言都可在这儿找着踪迹。确实,对于个体的量子法则与因果性并非不能并存,只不过忽视了因果性。但是,如果我们利用这种漠视,在世界构造的基础上重行引入宿命论,这是因为我们的哲学事前倾向于那种方式,而非我们知道它所支持的任何实验的证据。

为说明起见我们可以与宿命论的教义做一比较。神学教义,不管怎样地反对它,但到现在为止似乎依然与物质宇宙的宿命论和谐地交融。但是,如果我们求助于物理法则的新概念通过类推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答案为:微观的个体并未事先被确定为处于这两个状态中的一个,这两个状态或许在此足以区分成“状态1”和“状态2”,能够认为最为确定的是其达到这两个状态的各自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