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杜宏进京

杜王氏一直知道没看错女婿,一个当初敢为女儿率众硬闯知府衙门的男人,终究不会是薄情寡义之辈

怔怔盯着秦堪那张坚毅的面孔,杜王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老爷但能活命,全托女婿搭救之恩,无论成与不成,杜家永记你恩德,秦堪,多余的感激话我不说了,只求你搭救老爷时记住量力而为,凡事留个退路,莫行弄险之举,老爷能救则救,不能救便断然抽身而退,不要把秦家也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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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温和一笑:“岳母放心便是,小婿做事谋定而后动,进退自有分寸,不会鲁莽的”

杜王氏点点头,接着叹了口气:“我家老爷做事若有你这份计较,不那么孟浪冒失,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

秦堪只好昧着良心解释道:“岳父不是没有计较,而是太过公义,性比较爽直,宁向直中取,不向屈中求,相比之下小婿的性阴沉了许多,委实惭愧”

杜王氏擦了把眼泪,使劲抽了抽鼻,眸光朝他脸上一扫,没吱声儿

秦堪也觉得这番开脱之言令自己都恶心,沉默片刻,又改口道:“好吧,岳父这事儿干得太混帐了,此番若得出生天,还望岳母大人严加管教”

杜王氏这才展颜一笑,笑容阴森可怖:“大善,正当如此”

很好,围观岳父挨揍绝对是女婿喜闻乐见的事

马车出了城门,不紧不慢行了小半个时辰在京郊的秦府门前停下

秦堪即命下人去内院通知杜嫣出迎,杜王氏下了马车,刚跨进前院,杜嫣匆忙的身影已赶至,母女在心情同样焦虑的情形下相见,四目甫一对视,顿时珠泪涟涟未语泪千行

面容憔悴的杜嫣悲呼一声“娘”便迎面扑进杜王氏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所有下人和丫鬟们静静肃立不动,前院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伤气氛

上前劝了许久秦堪终于把母女二人劝得收住了眼泪

杜嫣扶着杜王氏,二人往内院行去,行至月亮门前,却见叶近泉如笔直的标枪般站在门外,内家拳三位同门终得相见,秦堪还没开口,杜嫣便急忙向杜王氏介绍

杜王氏听得眼前这位秦家护院竟是她幼年时授业师父的亲传弟,神情不由一凝,凤目仔细扫视叶近泉几眼,然后点点头道:“昔年张师授我招式法门后曾告诫于我,他只授我武功,但我并不算内家拳门下弟,日后我腾达或惹祸皆于内家拳无任何关联,这话我记了半辈从未以张师弟自称,此乃我终生憾事,你既是张师亲传弟,敢问张师他老人家身在何方?此间事了,我当寻访拜谒,以全当年张师授功之德”

叶近泉神情微微有些激动目光仔细量着杜王氏,也丝毫不觉失礼,不知看了多久,才酷酷地道:“家师云游天下,行踪不定,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

秦堪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这话简直成了上下千年通用的万金油了……痛快点,直接告诉我岳母你师父到底在哪里吧,都是同门师姐弟,故弄玄虚未免有些可笑”

叶近泉脸色有些难看了:“我是真不知道,师父授业十余年,到我二十岁时,有一天睡醒发现师父杳无踪影,只留一张……”

秦堪好奇道:“给你留了什么话?”

叶近泉为难地瞧了秦堪一眼,脸颊抽搐几下后,板着脸酷酷地道:“……他说我饭量太大,再也无力养我,还说幸好当初只收了我一个徒弟,否则非被逼得自挂东南枝不可,要我下山自寻生路,以后等我有钱了再联系……”

秦堪三人抿紧了嘴唇,面容古怪地扭曲起来

穷富武,这话果然没错没点家当便开门收徒绝对会以惨淡收场,这与功夫好坏无关,张松溪想必在叶近泉身上学到了有生以来最惨痛的人生教训,那就是,欲收徒,先有钱,就算没钱,也应该收一个家财万贯吃喝不愁的富二代,收穷徒弟对他绝无好处

从现实角度来说,这个人生教训比武学奥义更珍贵

领会贯通了这个人生道理,张松溪撇下徒弟落跑的选择是正确的,明智的,而且绝对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秦堪的家财尚丰,也许会做出跟张宗师同样的选择……

叶近泉也不尴尬,饭量大本不是什么尴尬的事,唯一让他不自在的是师父把他扔下跑路的行为,委实有点丧失节操

杜王氏与叶近泉互相量许久,杜王氏淡淡一笑,尽管丈夫身陷囹圄,可她在外人面前笑起来仍是那么的雍容,官夫人的华贵之气丝毫不见衰弱

“我是张师的未记名弟,你是他的亲传弟,说来系出同门,渊源颇深,不知能否切磋几招?”

此话出口,叶近泉面无表情,杜嫣兴奋不已,秦堪却暗暗叹气

一个半瓶水晃荡的杜嫣已然将叶近泉揍得满地找牙,再来一个比杜嫣身不知高明多少倍的杜王氏……

一代宗师亲传弟若被活活揍死在秦家大院里,长使英雄泪满襟,不知会令多少江湖豪杰扼腕叹息

叶近泉仍旧板着一张死人脸,一派高风范地点点头:“切磋几招未尝不可,不过拳脚无眼……”

杜王氏退开一步,忽然暴起身形腾空而起口中叱道:“便,哪儿那么多废话,看招!”

说着单化掌,一招力劈华山狠狠朝叶近泉头顶劈去,出招姿势与杜嫣一模一样,只是招式比杜嫣凌厉许多,甚至能听到单掌落下时的破空声

啪!

这回叶近泉连一句“来得好”的场面话都来不及交代便像一只遇到苍蝇拍的苍蝇似的,被狠狠拍趴在地上,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激起一阵令人心酸的尘土,漫天飞扬,久久不散

杜王氏安顿好了以后秦府无波无浪地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秦堪在京师厂卫和东宫之间奔走,很少送礼的他也托了门路,给京师的几位言官御史们送上了颇为可观的贿赂

秦堪深知如今言官的威力,虽只是小小七品官,可合起伙来连内阁大学士都不得不敬让三分,所有朝堂的大臣们都很清楚,让这些御史们捧起一个人的名声不容易,但让他们抹黑一个人的名声却太简单几道异口同声的奏本便能办到,这群低品阶的官员执掌着整个大明的舆论导向,令人不得不敬畏

幸好言官们并不像他们在朝堂上表现出来那样正直清廉,也幸好世上能拒绝银这个好东西的官儿不太多,言官也是官也有私心贪欲,蛋一旦有了缝,秦堪闻着臭味儿便叮了上去

月黑杀人夜,风高送礼天

趁夜摸黑上门,抬着一箱箱的银,秦堪强忍心头滴血的痛楚强笑着将银送进了几位言官们的府邸内,几位官员如同半掩门的娼妇似的,欲迎还拒撩人心魂地推脱半晌,最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银,捋着青须一脸正气凛然地告诉秦堪,他们是御史,是英雄与侠义的化身,若杜宏一案果真有冤情,他们必不会袖旁观

倒不是言官们不晓利害,只因为秦堪把杜宏的案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毫无内幕,银摆在他们府里的前堂上,谁会舍得再把它们原样送出去?

走出几位言官的府邸,秦堪仰望月色,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刚逛完窑的怪异感觉

其实官员与娼妇也差不了多少,千里做官和千里**的本意是一样的,都只为求财,有了财,他们可以顺从地为你摆好任何你想看到的姿势,滴蜡抽鞭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

…………

能做的安排都做了,在秦堪和杜嫣以及岳母每日焦虑的期盼目光里,终于等到了押解杜宏的东厂番进城

日落西山,黄昏的余晖洒在京师朝阳门外的吊桥上,一队二十余人的东厂番魂不守舍地押解着身穿囚衣的杜宏缓缓而来

番们的神情很憔悴,甚至比杜宏更憔悴,一路行来,引无数路人姓奇异地驻足侧目

这年头很少看到押解囚犯的官差比囚犯还落魄忧虑的了,更奇异的是,这群番的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上号身穿飞鱼锦袍的锦衣校尉,这些人一个个目露凶光,按着刀柄,分散在番们周围,乍一看是东厂番押解犯人,细细端详之后,却分明是锦衣卫把这群番绑了票似的

进了京师城门,情势便有所变化,数名东厂番如临大敌,将杜宏团团围着押进了锦衣卫诏狱,却找了间单独的牢房把杜宏关了进去,几名番在牢房外把守,包括锦衣卫在内,任何人不得探视接触杜宏

一路监视保护杜宏的李二也不计较,京师番们接之后,他便立马带人赶赴京郊秦府,向秦堪面禀报信

随着杜宏被押解进京,平静的京师城瞬间变得暗流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