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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授他们基本生活技能

旗帜插上山顶的那一刻,登山队员内心洋溢着自豪感,因为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那里。如果换作搭乘直升机,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在促进成功方面,父母自相矛盾,他们在保证孩子无法靠自己做到这一点。1

——小戴维·麦卡洛(David McCullough Jr.)韦尔斯利高中教师,《你并不特别》(You Are Not Special)作者

不同于弱势的同龄人,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往往不用染手日常生活琐事,这些事有家长或其他照顾者代劳。我们不让孩子自己起床、负责保管财物和做饭之类的琐事,除了为了表达爱,为了让生活轻松、安逸,恐怕也是为了保证把事情做好,有时甚至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另外,也是因为孩子还要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和许多课外活动,没时间做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并不是说弱势家庭的父母不那么爱孩子,只是为了让家人有口饭吃,有个立锥之地,他们忙得连轴转,可能要同时打几份工,而且工作时间很不固定。想为孩子做这么多事,全靠拥有富裕的金钱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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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凡事为孩子代劳,初衷无比美好。但若谈到人生成功,准时到场、看管好自己的背包、会做饭之类的事情,重要程度并不亚于作业、钢琴课和竞技体育。无论孩子的简历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如果没有全职门房、私人助理和仆从,或者父母不在身边,他们的生活就不能正常进行,那这个年轻成人就没有做好人生成功的准备。你是宁愿永远为他们服务呢,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在离开家以后,或者等将来你不在人世后,仍然可以照顾好自己?

生活技能很重要

一个人如果被别人手把手地牵着过日子,什么事情都有人帮忙料理,那他就没有机会培养起控制感(mastery),控制感是自我效能理论的核心。

如果别人帮你做事,结果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况也会导致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彼得森(Christopher Peterson)和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8)所谓的“习得性无助”(learned helplessness)。习得性无助形容人在感到无法控制局面时,陷入被动状态的情形。他们最初以为,只有在坏事不可控时,才会导致人的习得性无助。后来,塞利格曼撰文指出,当一件好事不可控制时,人的习得性无助感也会产生,比如,不管孩子做什么,家长都会给予奖励。2塞利格曼认为,体验“主动性”对人类至关重要,它意味着“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意义,知道重要的结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小孩子如果感觉到行为和结果的错位,就会“被动、抑郁、身体健康状况不佳”。

拜特·舒瓦戒毒中心服务大洛杉矶地区已经几十年了。过去,他们的顾客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近年来,年轻客户急剧增加,其中很多人都陷于习得性无助和自我效能缺失的状态之中。鉴于这种人口统计学上的变化,拜特·舒瓦在大洛杉矶地区的学校、社区中心及其他国家实施了预防宣传活动。他们以父母为目标受众,集中传达了这样的信息:为孩子包办一切看似慈爱,却可能导致他们走上酗酒或吸毒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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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TO RAISE AN ADULT

雷切尔就是这样一个孩子。2014年春天,我和她进行了一次交谈,当时她23岁,已经保持头脑清醒有3年时间了,这主要得益于拜特·舒瓦的支持。我请她按时间顺序,详细讲讲导致她酗酒和吸毒行为的经历。3

雷切尔来自洛杉矶一个富裕而保守的家庭,父母对她和3个弟弟妹妹的学习成绩向来抱有很高的期望。对雷切尔来说,满足父母的期望并不难,她很有上进心,学习勤奋,整个初中和高中时期,门门功课都是A,但她开始体验到弥漫的“无意义感”,进而借着暴饮暴食、毒品和酒精混天度日。

“成长过程中,很多事情都是别人为我做的,即使像洗衣服、铺床叠被这样简单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动过手。我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事。”雷切尔便通过控制自己的饮食来获得些许安慰,最初出现饮食无度的状况时,她才10岁,可她的父母很多年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雷切尔上高中后,生活上里里外外的事仍然由父母一手包办,如果她和朋友发生了冲突,或者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父母就会把事情接过去处理。“总有‘解决办法’,但不是我自己解决的,我并没有参与其中,而只是在混日子,这很可怕。”14岁时,雷切尔开始使用可卡因,还喝酒和吸食其他毒品。“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喝酒和吸毒,它们让我摆脱了那种生活毫无意义的感觉。”高中三年级开学后,她的母亲全面管控了她的生活,尤其是她的大学申请过程,“她像个秘书。”雷切尔说。

大学录取通知书陆续寄来,雷切尔得到了几个令人兴奋的选项,她决定去南方一所声望很高的私立大学。在那里,她选修了严谨的医学预科课程,所有功课都是A,但她也开始为那些年的过度养育承担全部的后果,结果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上大学的时候,我什么生活能力都没有。我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学习能力,但其他方面一无所长。没别的能力,我在那儿一个人都不认识,却不得不独自生活,可我根本不会照顾自己。”雷切尔不知道如何处理日常生活,每天借酒消愁安抚心中的困惑,她还迷上了阿得拉。19岁那年,还在读大二的雷切尔自杀未遂,父母把她带离学校,送到拜特·舒瓦接受戒毒治疗。

雷切尔的事例比较极端,但也说明了为什么富家孩子的状况越来越令人担忧。在2013年发表在《今日心理学》(Psychology Today)上的《富家孩子的问题》(The Problem with Rich Kids)一文中,研究员苏尼亚·卢塔尔(Suniya Luthar)分享了她对雷切尔这类孩子的研究。这些孩子虽然出生在教育背景良好的高收入双亲家庭,但滥用毒品和酒精的比例比处于社会经济背景另一端的同龄人要高得多。这让卢塔尔很是吃惊,与她的预期恰好相反,“在不同地域的公立和私立学校里,中产阶级家庭的青少年发生严重心理紊乱的比例高得吓人。”4

如何传授他们基本生活技能

有关如何获得生活技能的资讯非常欠缺,原因也许是有史以来,在正常的童年发展过程中,一般其他方面能够健康发展的孩子都可以自然形成这些能力,而我们只是最近才认识到,许多孩子缺乏这些生活能力,必须特地教导。

然而,研究者、治疗师、为有特殊需要的孩子提供帮助的倡导者,以及有特殊需要的孩子的父母,都把培训生活技能视为理所当然的事。为了让孩子有朝一日可以在主流社会独立生存,他们帮助孩子获得这些技能,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些有特殊需要的孩子通过良好干预,学到了生活技能,并通过失败和再次尝试,形成了勇气,相反,今天大多数“正常发育”的孩子反倒缺乏这些能力了。

我的朋友斯泰茜·阿什伦德(Stacey Ashlund)就属于家有特殊需要的孩子这个父母群体。她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的听力和视力都有缺损。在儿子的成长和发育过程中,阿什伦德和丈夫设法为他寻求最好的治疗资源。他们了解到,20世纪60年代,华盛顿大学几位教授发明了应用行为分析法(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这种方法的理论基础来自行为心理学家斯金纳,20世纪80年代开始应用于自闭症人群。应用行为分析法通过奖励希望孩子做到的行为来改变患儿行为。

他们还了解了人际关系发展干预疗法(Relationship Development Intervention),这种方法由国际知名研究者史提芬·葛斯丁(Steven Gutstein)博士发明,用于治疗有人际交往和适应能力发展障碍的儿童。人际关系发展干预疗法着重于在照顾者和儿童之间逐步形成关系,带来成长,特别强调失败等同于学习,强调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在应用行为分析法、人际关系发展干预疗法及其他方法的影响下,阿什伦德整合了下列策略,用来培养她家孩子的能力。

  • ◆ 第一步,我们为你做这件事。
  • ◆ 第二步,我们和你一起做。
  • ◆ 第三步,我们看着你做。
  • ◆ 第四步,你独立完成。

这套哲学和策略干净利落地概括了子女养育的内在目的,同时也总结了所有孩子走向独立的现实路径,也与心理学家玛德琳·莱文的警示异曲同工:不要为孩子做他已经会做,或者几乎会做的事。过度养育意味着,我们没有及时从第一步推进到第二步,也可能迟迟不从第二步进入第三步,结果根本就到不了第四步,但是必须到达第四步,因为现实世界要求孩子能够执行第四步。

阿什伦德儿子的进步超乎医生和教育者当初的预料,可能是因为他非常聪明,加上有极好的资源和父母的全心投入,包括他们采用应用行为分析法和人际关系发展干预疗法的方式,因此产生了不同的结果。她很清楚,这种教给孩子生活技能的方法可以用在任何孩子身上,无论他们的需求如何,能力怎样。她的第二个孩子发育正常,没有特殊需求,然而他们夫妻一视同仁,用同样智慧的方法养育了他。

孩子必须掌握的生活技能清单

家住洛杉矶的雷切尔终因吸毒进了拜特·舒瓦戒毒中心,她说因为父母包办一切,让她感到无助。到底有哪些事情,是她的父母为她做了,而不是要求她自己做的?前一部分谈到了如何教孩子学会生活技能的问题,其实,生活技能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了解。

2012年,家庭教育网(Family Education Network)副主编林赛·赫顿(Lindsay Hutton)根据年龄类别,概述了各种生活技能。家庭教育网隶属于教育出版集团培生,于1996年创办,号称是最古老的育儿网站。赫顿的文章给出了以下建议。记住,要成为权威型父母,你得交代清楚规则和期望,这些是孩子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这些要求非常适于作为起点。5

1.2~3岁:简单易做的家务和基本的穿衣清洁。

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开始学习基本的生活技能。3岁时,孩子应该能做到以下这些。

  • ◆ 帮忙把玩具收起来。
  • ◆ 在你的帮助下自己穿衣服。
  • ◆ 把脱下来的衣服放进脏衣篓里。
  • ◆ 饭后把自己的盘子刷干净。
  • ◆ 帮忙摆桌子。
  • ◆ 在大人的帮助下刷牙、洗脸。

2.4~5岁:重要的名字和数字。

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安全技能处于重要位置。他应该能知道并做到以下这些。

  • ◆ 知道自己的全名、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 ◆ 知道如何拨打紧急电话。
  • ◆ 完成简单的清洁工作,如给手够得到的地方除尘,饭后收拾桌子。
  • ◆ 给宠物喂食。
  • ◆ 认识货币面额,基本了解如何使用金钱。
  • ◆ 独自刷牙、梳头、洗脸、帮忙做一些基本的洗衣杂务,如收纳自己的衣服、把自己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 ◆ 挑选自己要穿的衣服。

3.6~7岁:基本烹饪技术。

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开始帮忙做饭,可以学习做下面这些事。

  • ◆ 用钝刀混合、搅拌和切割。
  • ◆ 做便餐,如三明治。
  • ◆ 帮忙把食品收起来。
  • ◆ 洗盘子。
  • ◆ 安全使用基本家用清洁剂。
  • ◆ 如厕后的清理。
  • ◆ 独自整理床铺。
  • ◆ 独自洗澡。

4.8~9岁:为个人物品感到自豪。

到了这个年龄,孩子应该为他的私人物品感到自豪,并能管理好个人物品,包括能够做到以下这些。

  • ◆ 叠衣服。
  • ◆ 学习简单的缝补。
  • ◆ 料理自己的户外玩具,如自行车、旱冰鞋等。
  • ◆ 注意个人卫生,不需要别人提醒。
  • ◆ 正确使用扫帚和簸箕。
  • ◆ 阅读菜谱,准备一顿简单的饭菜。
  • ◆ 帮助罗列杂货清单。
  • ◆ 数钱和找零。
  • ◆ 书面记录电话留言。
  • ◆ 帮助做些简单的园艺活儿,比如浇花、除草。
  • ◆ 处理垃圾。

5.10~13岁:开始独立。

10岁的孩子可以开始独立执行许多任务。他应该知道如何做下面这些事。

  • ◆ 一个人在家。
  • ◆ 自己去商店购物。
  • ◆ 给自己的床换床单。
  • ◆ 使用洗衣机和烘干机。
  • ◆ 安排和准备一顿有几道菜的餐饭。
  • ◆ 用烤箱烤制、烘焙食物。
  • ◆ 熨烫自己的衣服。
  • ◆ 学会使用基本的手工工具。
  • ◆ 修剪草坪。
  • ◆ 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

6.14~18岁:学习更高级的技能。

到了14岁,孩子应该已经很好地掌握了前面的所有技能。最重要的是,他也应该可以做下面这些事。

  • ◆ 完成更复杂的清洁和维护工作,如清理吸尘器、清洁炉灶、疏通排水管。
  • ◆ 给汽车加油、给轮胎充气、换轮胎。
  • ◆ 阅读、理解药品标签和剂量。
  • ◆ 参加求职面试,找到一份工作。
  • ◆ 备餐、做饭。

7.年轻成人:准备独自生活。

孩子离家上大学或搬出父母家时,需要知道如何养活自己。在他自己出去闯荡之前,还有一些技巧应该知道,包括以下这些。

  • ◆ 预约医生,以及预先安排其他与健康相关的重要事项。
  • ◆ 对财务有基本的了解,能够管理自己的银行账户,保持收支平衡,会使用信用卡。
  • ◆ 理解常用的合同,如租房或汽车租赁。
  • ◆ 安排换机油,有基本的汽车保养知识。

读到这份清单时,你的眉头可能已经皱紧了,我就是这样。对照清单,回顾过去养育索耶和埃弗里的岁月,我发现我们夫妻为孩子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没有让他们享受自己做事的乐趣。我承认,这些事情我们自己做起来往往更容易,而且我们也乐意帮他们做。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时,孩子已经十多岁了,他们缺少生活技能,但分析推理能力倒是挺强的。“为什么现在要我做?”他们问道,“如果这很重要,那我们为什么一直没做?”他们习惯了我们的放纵倾向。我好想借用专断型家长的那句口头禅:“因为这是我的要求。”但终于硬生生地忍住了,竭力给了一个更审慎、权威的回答:“因为你需要知道如何做这些事情,我们早就该教你做了。”我承担了责任,他们也同样需要承担责任,我准备模仿阿什伦德的方法。我知道,在有些事情上,我还陷于第一步和第二步,即为他们做、和他们一起做,我需要赶快推进到第四步。

跨越第三步:接下来我们看着你做

如果说阿什伦德的前两个步骤,即首先帮你做,然后跟你一起做,很容易实施的话,那么,第三步,即接下来我们看着你做,则不仅需要对孩子有足够的信心,也需要对孩子完成任务的环境有足够的信心,尤其当环境不在我们控制范围的情况下。

2010年9月,索耶要上初中了,他要在上课前一天到校注册。如果现场只有索耶他们年级的200个孩子,注册可能会很简单,可爸爸妈妈们也来了,还有一大堆的弟弟妹妹,现场得有数百人。是的,当时得有超出必要人数两三倍的人站在勉强挪动的队列里。刚升上初中的六年级学生们自己倒是乐得和朋友东游西荡,等着像我这样的家长帮他们注册。是的,我是排队等候帮孩子做事的家长之一,而这件事,孩子是可以自己做的。

这是困在第二步“和他们一起做”的一个明显事例,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索耶有能力做得更多。于是,在长长的队列走到一半时,我把索耶叫了过来,让他把表格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做了简要的交代,告诉他表格交给队列前方桌子后面那个人以后的情况。当快排到我们时,我已经准备执行第三步了,我没有腻在旁边等工作人员提问和指示,而是告诉索耶,由他上交表格并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我则退到了后面。交完表格后,还有其他一些步骤,还要排队为学生证拍照。我让他自己弄清楚其他步骤,一切都很顺利。

回家后,我责怪自己不该整个过程都陪着他,其实我根本就不该去。如果我不能走开,让他自己注册登记上六年级,那等他上七年级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要去呢?八年级呢?我要陪他去高中吗?大学呢?如果六年级时的风险这么高,需要我在场,那他未来人生的风险会更高,我岂不是要准备一辈子扮演这个角色?

亚当·明德尔(Adam Mindel)是拜特·舒瓦中心执行管理团队的一员,领导着被他亲切称为“无国界妈妈”的家长项目,这是一个支持吸毒者父母的团体。这些吸毒者的父母往往太过投入对成年子女生活的管理。“他们无法忍受看到孩子挣扎,或者有畏惧情绪。他们以各种方式抓住控制权,不允许子女自己想办法。我们这儿有的‘孩子’都二十四五岁了,可他们的父母还在长期管理他们的生活。父母好像还把他们搂在怀里一样,我想教他们把孩子放下。”

我们往往会从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开始施行自我救赎,可以更释然地把孩子放下来,更快地进步到第二、第三、第四步,我对埃弗里就是这样。她六年级注册的前夜,我们在家里讨论了整个过程,她觉得自己可以应付,于是就一个人去了,她和我都感觉很好。

在索耶上七年级之前的那个夏天,我获得了第二个机会,得以在涉及他的事情上恰当行事。当时,他要去加拿大西部参加“人与人”(People to People)为期12天的暑期项目,该组织把美国孩子送往其他国家,以建立文化意识和理解能力。收到宣传册时,我觉得索耶可以借此机会培养一些生活能力,还可以在加拿大学到很多很酷的东西。经过6个月的期盼、准备及15个小时的培训,索耶和我们都做好了准备,他爸爸教他如何收拾行李、保管钱物,我则尽量让他长胖些,因为我担心这个挑嘴的儿子去了那边没什么东西可吃,结果证明我错了。在旧金山国际机场集合的时间是凌晨4:30,我们像其他家长一样站在那儿,与自家12岁的孩子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对宝贝疙瘩要去异国两周,装作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

当温哥华航班票务柜台开始办票时,一眼就能看出两种不同类型的父母。A类父母为孩子办理登机手续,孩子则站在旁边,听没听着就不知道了;B类父母则闪在一边,让孩子自己去检票。我们属于B类。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办理登机手续对他来说很困难,那就让他在本国机场经历好了,毕竟我们还在一边,这样,等到了温哥华换机时,他就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信心了。换句话说,看看他在不得不执行第四步之前,能否执行好第三步。

A类的许多家长挤在孩子身边,陪孩子走到安检口,直到交通安全管理局的执法者以严厉的眼神阻止他们继续前行。我对儿子则采取了自由放任路线,他离开我们视线的那一刻,我一方面害怕他出门在外,在飞机上或安检口出什么状况,另一方面,看着他从我们身边离去,我心里洋溢着自豪感,甚至有些佩服他。12天后,索耶回家了,带回了更多的志得意满及98%的行李。对我们母子双方,这都代表了一次使命的完成。

到达第四步:最后他们独立完成

洛里和埃里克是我家邻居,他们的4个孩子年龄介于10~16岁,其中最大的孩子扎卡里是索耶的朋友。他们远比我和我丈夫善于教孩子生活技能。几年前的一天,扎卡里来我家串门儿,当时我正在给孩子们做午饭。他告诉我们,上学日的早晨,他和3个弟弟妹妹会自己做早餐,还自己打包午餐带到学校。

我手里的咖啡杯差点儿掉到地上,心想:肯定不会让他当时只有5岁的小妹妹自己管自己吧?结果我错了。后来,扎卡里的妈妈洛里告诉我,孩子从4岁起就要自己做早餐,好让她和丈夫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比如洗澡和准备上班。我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情景,4岁的孩子怎么够得到东西?等扎卡里下一次来我家时,我请他把情况再说一遍,让我弄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时,我家孩子眼神躲闪,不肯跟我对视,嘴里嘟囔着:“完全搞不懂。”扎卡里实事求是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麦片在柜子底层,盘子、杯子也是,牛奶在冰箱靠下面的一格。我小时候,他们教我弄,我弟弟妹妹看我做,然后就学会了。”

并不是什么火箭科学,而且扎卡里的声音中满含骄傲,还讲了一堆父母要他自己做,他也会做的其他事情,骄傲而自信。相反,我自己的两个孩子则满足于我们为他们做饭、做事、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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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的门洛帕克市与我们仅一城之隔。2013—2014学年,该市一所名叫奥克诺尔(Oak Knoll)的公立小学把“建立自信”作为年度主题。他们就此主题咨询了《放养孩子》6的作者莉诺·斯科纳兹。该校心理老师珍妮·瑞安(Jenny Ryan)是《放养孩子》的读者,她与学校领导一起集思广益,讨论如何以“自由放养项目”的形式把斯科纳兹的智慧融入学校人群。

项目结束后,我同瑞安及奥克诺尔的两位校长克里斯滕·格拉西亚(Kristen Gracia)和戴维·阿克曼(David Ackerman)进行了电话交谈。“我们听到各种关于勇气和自信的流行话语,”阿克曼告诉我,“我们希望孩子们具备所有这些特质。但除了口头说说,我们并没有培养方案。你如何能让孩子们实实在在地操练,而且还得让你看得到,可以对他们进行监督和训练?于是我们说,好吧,我们来搞一个‘自由放养项目’。”

学校领导请父母参与讨论,让他们回忆小时候做过哪些事情,有哪些曾经拥有、现在却不让孩子体验的各种自由,以及他们这么做的理由。然后他们把话题抛给了孩子们,让他们选择一件希望独自做的事,当然,是在得到父母同意的前提下。虽然这是一个选择性的非强制性项目,却有近150个孩子踊跃参与。孩子们选择的项目内容包括独自骑车或步行回家;父母在停车场等着,自己去商店买东西;在家里为自己或家人做一顿饭。孩子们选择的项目要么是曾经和父母一起做过的,要么是在做的时候有父母在一边看着,所以,这是他们实施第四步的机会。

其中5名学生获选参加座谈,与由学生、教师和家长组成的观众分享项目细节,回答现场提问。一个五年级的男孩报告说,他很享受独自步行去家附近图书馆的经过。他说:“我得到了一点儿私人时间。”有位听者问道:“你紧张吗?”一位二年级女生的回答坚定而热烈:“不,不紧张,这是我选择的!”

格拉西亚校长评论道:“作为父母,我们往往会担心。”心理老师瑞安补充说:“孩子们有机会做选择,小试牛刀后,肯定会更加自信。事后,孩子们身上好像真的带上了一层光辉,好像一下儿长高了几厘米似的!”

家长和学生都盛赞自由放养项目。格拉西亚觉得最重要的是为学生和家长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现在,家长能更好地思考‘我为什么害怕’这个问题,而不是张口就是‘不,不可以,你还太小了’。我们给了他们工具,他们可以借此思考,独自做那件事是否能成为孩子建立信心的途径。”

放弃完美主义

除了挥之不去的安全忧思,要想让孩子自己承担生活琐事,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是排除这种想法:我们自己做的话,可以做得很完美,而孩子很可能做不到那么好,例如有时候,孩子们往洗碗机里放杯盘刀叉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我很清楚,如果他们第二天打开洗碗机,看到里面干干净净的,发现我悄悄把所有东西都重新排列过了,肯定会感到丧气;而更好的办法是,等下一次一起用洗碗机的时候告诉他们,如果把盘子整整齐齐地放直,会洗得更干净,并给他们示范。

成长的力量
HOW RAISE AN ADULT

在一定限度内允许尝试、失败和做得更好的自由,这是孩子,也是任何人学会自己做事的不二法门。完美主义不仅是美善之敌,也是成长之敌。

在拜特·舒瓦中心的帮助下,雷切尔开始构建新的生活。戒毒一年后,她回到了校园,仅用3年时间就拿到了洛杉矶大学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本科学位,但她不像以前那样门门功课都拿A了。

“我天天吸毒,可还是一直坚持拿A,因为那对我和我的自我非常重要。回到学校后,我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B,而且还是伦理课。有那么一会儿,我心想:什么,我很清醒,可我得了个B,我会一直把这视为我的失败吗?然后转念一想,我很好,我可以接受。我不必完美,完美主义中充满了自我憎恨。”

雷切尔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护理学硕士学位,之后可能还会攻读博士学位。她学了进化心理学,非常为之着迷:“数万年前,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照料自己,还要帮忙养家糊口。今天,大人把什么都为孩子做了。生物本能设定了我们人类希望照顾自己,生活在这种生存模式下运转,而现在的生活方式完全违背了基因对我们的设定。我绝对支持这个观点:我们之所以不快乐,主要原因是偏离了进化路径。从小学习做事情,这样你会拥有意义感,那是一种可以照料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