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让他们自己规划人生

我可以给儿子施加压力,但我想让他学会的并不是应对这些压力的能力。

——塞巴斯蒂安·特龙(Sebastian Thrun)优达学城(Udacity)联合创始人、CEO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打算主修什么专业?”大人常常把这类问题抛向孩子和即将上大学的学生,然后根据孩子的回答,做出不同的反应,或面露喜色,或满腹狐疑、眉头紧蹙。即使根本不了解他们,我们也很肯定哪些追求对他们有价值,哪些没前途。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当我女儿的幼儿园老师把我拉到一边,盛赞她的画作时,我承认自己心里的想法是:“对对对,但那不能让她跨进大学校门。”埃弗里那时才4岁,但对于她“应该”做什么,我心里已经有主张了。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剥夺孩子的艺术天赋对她有害。然而,在担任斯坦福大学新生教务长期间,我很快就明白了我思维上的错误之处。我听到太多的学生跟我诉说“每个人”希望他们学习或追求的东西,当我问他们:“是啊,但你想做什么呢?”这时很多人潸然泪下。我在和学生进行正式或非正式的交谈时,形成了一些口头禅,其中一句是“找到你的声音,尊重你听到的内容”。我的话表达了这个意思:在这个世界上,你要决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打算做什么事。到你自己内心去寻找线索,看看什么对你来说是真正重要的,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做那样的事。

在家里,我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我不再期望埃弗里和她哥哥成为任何特定的人,比如医生、律师、教师、企业家等。我不再把他们看作是我可以精心修剪的小盆栽,而把他们当作种属不明的野花,相信只要我给予合适的营养与环境,他们就会展现出独特而瑰丽的美。我开始把斯坦福大学教育学教授、斯坦福大学青少年研究中心主任威廉·戴蒙所说的“人生目标”作为我最希望我的孩子和学生发现的东西。

使命感很重要

戴蒙的研究表明,使命感对于实现人生的幸福和满足至关重要。他把使命定义为一个人的“终极关切”,一旦认识到自己的使命或说人生目标,这些问题就有了终极答案:“我为什么做这件事?为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戴蒙区分了人生目标与短期愿望,后者包括考试得A、约女孩跳舞、掌握一项新技术、让球队拥有一席之地、进入某所特定的大学,等等。戴蒙认为短期愿望可能有更长远的意义,也可能没有,“相反,目标本身就是目的”。

成长观察室
HOW TO RAISE AN ADULT

2003年,戴蒙和他的同事启动了青年目标项目(Youth Purpose Project)。这项研究的对象是全美范围内12~26岁的年轻人,历时4年。研究结果是,只有20%的人找到了有意义的人生目标并愿意为之奉献一生,另有25%的人处于“漂泊”状态,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也无意去探索,其余的人介于两者之间。戴蒙认为,找到目标的人只有20%,这个比例实在太低了。他最近出版了《人生观培养》(The Path to Purpose)一书,这本书不仅是他在人类发展研究方面的最大成就,其创作发端也是出于这样的感触:当今社会,太多的年轻人感到空虚。

这种空虚感并非因为他们不想拥有人生目标。净影响(Net Impact)是一家非营利性组织,致力于帮助人们通过职业生涯改变生活。2012年,这一组织发现,72%的大学生觉得,对他们来说,要想获得幸福,有一份工作、能对社会和环境发挥积极的影响非常重要,甚至至关重要。亚当·波斯沃尔斯基(Adam Smiley Poswolsky)是千禧一代,2014年,他的职业指导畅销书《20~30,如何突破人生瓶颈》(The Quarter-Life Breakthrough)出版,他在书中告诉年轻人如何找到人生目标,还谈到他和许多同辈人都希望寻找“有意义的工作”。对他来说,有意义的工作能“提供个人意义,反映你是谁以及你的兴趣是什么,允许你凭自己的天赋帮助他人,经济上允许你过上理想的生活”。“有意义的工作”与“平庸的工作”相反,后者可以让你支付账单、打发时间,但不符合个人价值观,可能使你实现经济上的成功,但“不属于你为世界做出的独特贡献”。

“同我交谈的很多年轻人在确定自己的发展道路时,最终都屈从于父母的压力,而没有遵从个人意愿,”波斯沃尔斯基告诉我,“这会导致困惑和怨恨,有时会让他们心生不快。父母可能并不知道什么工作对孩子最好,尤其是今天的就业市场与他们那一代所经历的已经完全不同。”

作为教务长,我兴致勃勃地帮助学生获得认识人生目标的智慧,以此帮助他们踏上有意义工作的旅程。我会告诉他们:忘记你认为“每个人”都希望你学习的东西,或者应该从事的职业,学习你所喜爱的东西,其他的自会水到渠成。

我总对他们说:“学习你喜欢的科目时,你就有动力去上每一堂课。你会完成所有的阅读任务,甚至连补充阅读材料也不会放过。你想在课堂上发言,会在办公时间去老师办公室。你会把阅读内容、老师课堂上讲解的内容,以及后来你与教授和同学们讨论的内容结合起来,形成你自己对材料的看法。学习你喜欢的功课时,你可能会考得很好,因为你有掌握那个主题的内在动机;哪怕没有取得好成绩,如果你学习了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也是在所取得的成绩当中投注了心思。你真的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不管成绩如何,通过这些努力,你会结识一位欣赏你的教授,他可以给你写一封非常有意义的推荐信,以此说明你的好奇心和决心。更重要的是,在面试中,你可以以令人信服的方式谈论这个话题。如果你有勇气去研究你所喜爱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都恰恰会导向你孜孜以求的成功。”

德鲁克研究会(Drucker Institute)是一家社会组织,隶属于克莱蒙特研究大学,以“加强组织,从而加强社会”为使命。研究会执行董事里克·瓦茨曼(Rick Wartzman)赞同我的观点:“学你喜欢的东西”。2014年,为了获知瓦茨曼对人生道路和目标观念的洞见,我同他进行了交谈。当时,他的女儿刚刚大学毕业,身为声名卓著的作家,他给女儿写了一封公开信,谈德鲁克原则在生活中的应用,这封信发表在《时代周刊》上。他写道:“你热爱的东西很可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那是你最有可能取得成功的领域。”交谈中,瓦茨曼补充说,如果你从小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你实现卓越和达到精通的机会最大,因为你有那么多的时间”。

塞巴斯蒂安·特龙与瓦茨曼看法相似,他出生于德国,是无人驾驶汽车、谷歌眼镜和免费在线大学优达学城幕后的硅谷天才,他认为目标和使命感不仅能导向幸福和有意义的工作,也能导向成功。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是儿童教育专家,我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看法,我并不比任何人博学多闻。”随后他告诉我,每当有年轻人向他寻求职业建议,他都会分享一个简单的观点:找到你的激情所在。听到这个观点,我有点儿不自在。虽然“找到你的激情”曾经是个可爱的哲学理想,但如今已经变得功利化了。这就好像在说,激情就藏在旁边的书架上或者一块石头下面,赶快找到它!这样就可以报告给大学招生官。我反问特龙,在这个标准的陈词滥调之下,隐藏着怎样的价值。

“倾听你自己,聆听你的直觉,”他说,“很多孩子跟自己的内心情感完全脱节,相反,他们习惯于‘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去做’。”

成长的力量
HOW RAISE AN ADULT

“如果你对自己做的事情充满热情,那你就能找到工作。相对来说,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充满激情的人很少,而一旦充满激情,你可以‘一个顶俩’。进入职场后,若想真正成功,没有人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你得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还说:“如何让孩子在生活中取得真正的成功?这是比进入斯坦福大学更重要的问题。我发现很多人有着完美的学历背景,却缺少激情。看看乔布斯、扎克伯格、比尔·盖茨,他们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在相同的时间,把所有孩子拖去接受相同的教育,这样的模式很糟糕。父母的初心毋庸置疑,并且他们自己也在其中甘愿忍受着许多困难,但对孩子思想和心灵的独立,以及从自己的行为中获得快乐的能力,他们置若罔闻。”

瓦茨曼谈到,做喜欢的事情也有潜在的缺点,那就是你可能不会大富大贵。这是一大难题,中产阶级的父母可能尤其觉得难以接受。什么?孩子的生活水平还不如我们?不能过上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买不起我们这种社区的房子?也许。在经济状况和生活开销方面,情况可能确实如此,但这里值得探究一下成功究竟意味着什么。孩子对家庭的贡献可能有限,可能不得不削减开支,但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内心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幸福、满足、喜悦,使命感十足。我们凭什么说这不是一种有意义的生活?

戴蒙说:“孩子们必须有一种感觉,即他们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通往目标的路,父母不能帮他们做这些选择。”父母不能给孩子设定人生目标,不能帮孩子确定那个目标是什么,也不能把目标强加给孩子,戴蒙正色说:“正如父母不能选择孩子的个性,或者给孩子写一个人生脚本。”

那么,父母能做什么呢?

拥抱你拥有的这个孩子

“拥抱你拥有的这个孩子”,这个要点似乎显而易见,但仍然值得强调。一旦我们决定要亲自为孩子确定他应该探索什么、学习什么及如何谋生时,立马就会出现这样的风险:我们关注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心目中某个理想的人,这摆明了是在无视且不珍惜、不喜欢真实的他们。

我的一位朋友珍妮弗·艾尔(Jennifer Ayer)是帕洛阿尔托私立女子中学的校长,也是3个女孩的妈妈。孩提时代,她“特别讨老师和家长欢心”,但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知道怎么当学生,知道怎么跳跃铁环、拿到所有的成绩,但内心却感到空虚。我直到30岁才开始注意自己内心的声音。”她把这些教训用到了子女养育和教育工作中。“我相信孩子们可以学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发现共鸣。人生旅途中,遇到坎坷是最好的事情。”

但艾尔还没有充分意识到激情的重要性,直到一次活动改变了她的观念。几年前,为了给必应幼儿园募集资金,她邀请“挑战成功”的联合创始人丹尼丝·波普到她家做分享发言。那时,艾尔的3个女儿还没上小学,但她和她丈夫都很肯定,几个女儿会走上与他们相同的道路,从童年到研究生院都要上最好的学校。“但波普的话强烈吸引了我,”艾尔告诉我,“晚上睡觉时,我对我丈夫说:‘我希望女儿们健康,不要割腕、厌食;我希望她们有道德情操;我希望她们离开我们时,仍然喜欢学习,以后做她们喜欢做的事。’他说:‘但心底里你还是希望她们上常春藤。’我说:‘我们必须放弃那个想法,如果命中注定就是那样,那就顺其自然吧。’作为学龄前儿童的父母,我们改变了自己的思维定式和养育方式。‘她们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这句话成了我的口头禅。”

透过我与全美各地教育者和家长的交谈,同时也基于我自己的观察,我认识到,美国的社区和家庭都急需实现这一焦点的转变,它涉及孩子是谁、能做什么,以及他们不是谁、不能做什么。我一再听到类似纽约上东区伊丽莎白这样的看法,她说:“我们必须得为孩子本来的样子感到庆幸,我们缺的就是这个态度。我们有太多的精力‘放错了’地方,总是告诉他们‘这儿不足,那儿不够’。我们很少为孩子的优点和长处欢呼。”

霍利是弗吉尼亚州北部的一位家长,她听了心理学家玛德琳·莱文的谈话后,打从心底里实现了这一关注焦点的转变。霍利告诉我:“根据莱文的谈话和我自己的经验,我发现,我女儿被称作‘天才’并不意味着她总是永远擅长每门功课。她讨厌历史和英语,喜欢数学和科学。但我照样要她学荣誉英语,结果她考了个D。听了莱文的讲话后,我改变了想法。为什么我千叮万嘱,要她选所有的高级课程?为什么让孩子做她根本就非常厌恶的事情?我意识到,不能指望孩子事事完美。我女儿选了荣誉化学,考了B,上课的每一分钟她都很开心。”

成长观察室
HOW TO RAISE AN ADULT

索耶上高二的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时他要应付许多有挑战性的课程,包括荣誉化学、代数和三角,三年级的西班牙语把他搞得焦头烂额。西班牙语是我要他学的。一个又一个夜晚,他要应付西班牙语作业,还要做其他5门功课的作业,他机械地完成作业,理解力每况愈下。每天晚上他要做4个小时作业,到后来,他已经眼睛发红、疲惫不堪,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对学校和生活的态度都缺少热情。为了减轻接下来一周的作业压力,他用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提前完成西班牙语作业,然而每天完成作业的时间似乎从来没有减少。

这种情况我看在眼里,周末,当全家人在活动和放松的时候,儿子在苦啃西班牙语。就这样过了两周,我多少感觉“不大对劲”,于是我和他爸爸决定放他一条生路。学西班牙语是我的主意,根源于我自己没有熟练掌握这门语言的悔意。我们同他商量该如何实现更好的平衡,提出了放弃西班牙语的想法。他立刻振奋起来,显得非常高兴,当晚就写信给指导顾问,第二天就去和顾问见面讨论了,而且是他自己去的。

顾问的反应不出意料,但可以理解。他说:“大学希望看到你学习一门语言达3年。”索耶抗辩说:“但我压力太大了,它影响我学好其他的功课。如果放弃,我就有时间做我最在意的功课的作业。而且我的西班牙语学得不够好,达不到大学希望的理解水平。”索耶也同西班牙语老师做了沟通,最终他放弃了那门课。现在,他每晚做3个小时的作业,仍然很吃力,但可控多了。他在这件事情上有自己的选择,从那以后,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

对我和我丈夫而言,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因为我们非常重视孩子第二语言的学习,这是一项重要的实用技能,能让他有机会获得宝贵的文化经验和其他方面的意识。但索耶每天下午和晚上的压力难以控制,影响了他的睡眠和整个人生观。我们决定让他从喜欢的科学、历史、英语和摄影等学科中汲取更多的东西,而不愿看他被西班牙语压垮,以致牺牲这些功课。至于大学,有些招生官可能会质疑这个决定,因此认为他不适合成为他们的一年级新生,但我有信心,而且有极大的信心相信,适合索耶的大学会理解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通过聆听发现线索

戴蒙及其他人的研究表明,上中学之前,大多数孩子在发育上还没有形成反思自我和思考未来的能力,而这些能力是思考人生目标的先决条件。所以,作为父母,无论你多么希望促进孩子对自我的了解,从而形成极为重要的目标感,在他们达到能够“自我反思”的发育阶段之前,就是做不到,尽管这也因人而异。对于年龄较小的孩子,你的任务是观察,看他们是哪种人,让他们接触不同的事物,看他们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就去培养他们的那份兴趣。

“父母应该做的,”威廉·戴蒙建言,“是引导孩子朝着有希望的选择努力。”

成长的力量
HOW RAISE AN ADULT

父母可以帮助孩子厘清选择,琢磨孩子的才能和兴趣如何与当今世界的机遇和需要相匹配。父母可以支持孩子自行探索各种目标方向,并为他们发现可能的目标开放更多的潜在资源。在做这些事情时,父母处于配角地位,而不是主角,因为这出戏的舞台中心属于孩子。父母最有效的帮助是间接的,但也是无价的。1

谷歌眼镜的发明者塞巴斯蒂安·特龙让他的小儿子自己决定很多事情,于是小家伙的课外活动比大多数孩子要少。“也许我可以让我儿子下棋下得非常好,滑雪滑得非常好,但我不想剥夺他自己发现事物的能力。我可以给他施加压力,但我想让他学会的并不是应对这些压力的能力。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必须得有自己做事情的能力。衡量标准不是我能否让他做事,而是他是否会做事。我不想逼他去想这个想那个,而是鼓励他自己去发现这个世界。”

或者,如波斯沃尔斯基所说:“父母能为孩子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允许创意,允许试验,让他们追随自己的内心。”

青少年是野花,不是盆栽

身为父母,我们怎么才能帮助孩子形成戴蒙所说的目标感、使命感,和特龙所说的激情,而不是热衷于为他们制定道路?我以戴蒙的研究和波斯沃尔斯基的建议为基础,加上个人的经验和观察,提出以下建议,其中特别谈到,在来自外部的大学压力,以及你那似乎一点就着的青春期孩子所造成的内部压力之下,你该如何保持强大。

1.接受这一点:这不是你的事,是孩子自己的事。

抛开你对成功职业的定义,别去想跟别人说起孩子时,什么能让你感到骄傲,或者你一直认为孩子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希望孩子做什么事。这可不是小事一桩,它要求你在根本上信守这样的观念:他们的生活与你无关。许多父母为此纠结,但你必须做到这一点。把你的生活与他们的生活区分开,这对他们的心理健康和你的健康都非常重要。

2.注意观察孩子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这是你孩子宝贵而独特的生命的展现,他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孩子擅长什么、对什么感兴趣,相关的线索无处不在。例如,他们对哪些功课有学习热情,喜欢兴致勃勃地讨论,并且在遇到挑战时能够坚持不懈?他们爱读哪些类型的书籍和杂志?他们爱在Facebook上发布什么话题?在Twitter上推什么话题?在Pinterest上贴什么照片?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表现出好奇、爱问问题、兴致盎然?会对什么事情投入,你拖都拖不走?又会为什么事情烦恼?关心什么样的不公?

也要注意孩子喜欢介入世界的方式。他喜欢与人交往吗?善于组织工作吗?擅长解决问题吗?能说出大局吗?是否对每一个小细节都感兴趣?是理想主义者,还是现实主义者?喜欢了解很多信息吗?是数字型的人吗?是交际高手吗?是否热衷竞争?善于说服别人吗?喜欢动手做东西吗?喜欢帮助别人吗?

一旦技能和激情相结合,孩子就大有机会过上有意义的生活。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将体验到米哈里·希斯赞特米哈伊所说的“心流”,这时,他们面临的挑战略高于他们的能力水平,怀有强烈的兴趣和动力,他们会对自己及自己做出的贡献感觉良好。即使你并不完全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才是最重要的。

3.借用诊断工具进行探索。

“优势”指那些能让你充满活力的存在方式,如果加以利用和磨炼,就能导向专业上的成功,这是民意调查机构盖洛普的唐纳德·克利夫顿(Donald O. Clifton)的研究范围。通过克利夫顿优势识别测试(Strengths Findertest),可以从盖洛普研究人员归纳的34种天赋或能力中,了解自己的前5项优势。作家马库斯·白金汉(Marcus Buckingham)是全球畅销书《首先,打破一切常规》(First, Break All the Rules)和《现在,发现你的优势》(Now, Discover Your Strengths)的作者,还是在工作场所开展“优势运动”的先行者。《发现孩子的优势》作者詹妮弗·福克斯在新泽西州担任普儒诺私立女子中学(Purnell School)校长期间,把“优势”概念融入到了全部高中课程的教学中。

父母们可能会发现克利夫顿的优势识别测试是一个有趣而实用的工具,可以借此深入了解一下孩子该如何找到有意义和有目标感的工作。这个测试适合15岁以上的人群。类似的工具还有斯特朗兴趣量表(Strong Interest Inventory)及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MBTI)。斯特朗兴趣量表会根据个人兴趣匹配可能的职业,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有助于更好地了解一个人希望在世界上发挥什么作用,以及认为有价值的职业类型。这3种工具,全美的高中升学指导顾问、大学就业服务中心都在使用。对于年龄较小、10~14岁的孩子来说,“优势运动”为他们提供优势探索测试(StrengthsExplorer)。

4.感兴趣、愿帮忙。

按照威廉·戴蒙的说法,当发现孩子的兴趣火花时,家长可以起到很好的“煽风点火”作用,帮助孩子和我们更好地了解他们的兴趣,以及他们希望如何发展。家庭晚餐谈话是发现火花和煽风点火的好时机。谈谈他们白天的情况,问问他们在学校时或者放学后,什么事情最令他们感到愉快,以及原因所在。持续提问,触及他们愉快经历的核心,要抑制自己给出答案或做出假设的冲动。一旦了解到孩子的兴趣,我们就可以支持他们,选择能够帮助他们发展兴趣的学校活动、夏令营及训练项目。

5.知道何时推进、何时撤退。

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浪费才华,也不希望孩子在学习乐器之类的东西时,一遇到困难就半途而废。在确定某项特定追求值得付出极大努力、大量时间乃至金钱之前,我们需要从孩子那里寻找线索,看他们是否真的有兴趣。如果孩子在某件事情上展现出天赋,有浓厚的兴趣,那无论如何都要尽量支持。如果孩子缺乏兴趣,那就等于亮起了红灯,警示你,不管多有天赋,他们并不愿意为之付出毕生精力。如果你不管不顾照样推动,不管他们多么“成功”,或者你可以多么骄傲地说他们成功了,他们最后可能还是会非常怨恨你。

6.帮他们找导师。

根据戴蒙的研究,“除父母外,有远大目标的青年几乎都有导师。导师对年轻人的人生目标追求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我们也可以为孩子引荐同一条道路上的先行者,请他们做孩子的导师,这也是一种煽风点火的方式,这些人有助于深化和强化孩子的兴趣。在孩子的生活中,有很多成年人可以为他们充当极好的榜样,向孩子示范如何过有意义和有目标的生活。你的孩子喜欢科学吗?鼓励他问问当科学家的阿姨,了解一下她最早对自己的领域萌生兴趣是什么时候,以及采取了什么步骤进一步发展兴趣。你的孩子喜欢飞机吗?把他介绍给你那位造飞机、驾驶飞机的大学同学,问一下前面那些问题。你的孩子有最喜欢的作者吗?带他去参加签售活动,鼓励他去见那个人。事后鼓励他写信给作者,询问他是怎么开始走上创作道路的。

每个孩子都有两三个热爱自己工作的老师。鼓励他们同最喜欢的老师交谈,询问老师在事业上是怎么起步的。即便孩子对教书没兴趣,与一个有目标感的人交谈也有助于他们了解目标感是怎么回事,他们会渴望自己也拥有那种感觉。

说到和大人交谈,几乎任何年龄的孩子都会感到紧张,但正如我建议我的学生在办公时间去拜访的那些教授一样,几乎所有成年人都乐意回答这个简单而有思想的问题:“你好像很喜欢你的工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是你想做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却能很好地开启谈话,每个孩子都可以用它向成年人发起提问,交谈到后来,这个人可能会建议兴致盎然的年轻科学家、飞行员、工程师或其他专家如何深化对那个主题的了解。

7.让他们为即将到来的艰苦工作做好准备。

就像千禧一代电影制片人斯蒂芬·帕克赫斯特的经历一样,父母经常告诉孩子,他们想成为什么人就可以成为什么人,或者,他们的梦想一定会实现。这两句陈词滥调都只说对了一半:相信自己、拥有梦想的确很重要,但问题的另一半是艰苦的工作,舍此别无他途。过分赞美孩子,把他们做的每件事都说成是“伟大”或“完美”,那就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他们不了解等有一天进入了真实世界,实现目标是需要付出努力的。给孩子真实的评价和建设性的反馈意见非常重要。

为此,我们需要告诉孩子,在现实世界中,取得成功需要有所付出,包括勤奋、人际关系上的联系、毅力、抗挫力,还要加上一点好运。戴蒙说:“要让他们记住,为了真正精通一件事,必须持之以恒,同时也要给他们诚实、坦率的意见反馈。”我们必须给他们分享我们知道的外面世界存在的挑战和局限,不是要阻碍他们,也不是要让他们感到自己很蠢,而是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知道要想梦想成真,必须付出努力。

例如,如果你的孩子雄心勃勃地想当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那么身为家长你可以这么说:“儿子,只有3%~4%的高中足球队员有机会进入大学足球队,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能进入全美足球联盟……”接下来要鼓励孩子,告诉他如何才能达到下一个层次:“如果你有这个愿望,那就需要增加一倍的训练,并发挥你的优势。如果你愿意投入努力,我认为你办得到。我会全力支持你。”

8.别为他们做太多。

如果孩子的兴趣令你兴奋,你可能想为他们做很多事,以便积极推动他们前进。但孩子必须自己掌握方向盘,无论那是什么事,都得由他们自己去完成。时下很流行在儿童领域开办小微企业或社会创业活动,部分原因是我们认为“大学希望”在申请书中看到这些名目。这类活动可能是孩子发展更多技能和培养目标意识的好机会,但请记住,如果企业是你创建的,卖的东西是你订购的,储存物品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是你把东西送到学校或带到路边的,过程中的困难都是你克服的,活动结束后,收摊的也是你,孩子就做了一个标志或海报,然后站在那里微笑,负责收钱,或收取别人捐赠的物品,那么,你根本就没有帮助他形成能力和目标。

你的举措也无助于加深你对孩子目标的理解。西雅图一位名叫蒂娜的妈妈把这种情况形容为:“父母好像是厨师长,孩子好像是朱莉娅·察尔德(Julia Child)(11)。”你的正确做法是站到一边观察,留意孩子有哪些闪光点:是收钱和找零吗?是招揽新顾客吗?是与人交谈吗?是介绍收集、出售物品背后的目的吗?这些观察可以让你很好地了解孩子的目标是什么。

9.拥有你自己的目标。

这要求父母将“自我”置于突出位置上。孩子经常听到我们怨天尤人。跟孩子说说工作为什么吸引你,而不是为什么令你感到厌倦。你从工作中感受到了意义和目的吗?如果是,原因何在?你从中得到了个人成长吗?你对别人有帮助吗?你是服务社区,还是在为广大社会做贡献?为维持家人的安全和温饱而出外谋生,你感到自豪吗?你的工作是一种自我体现吗?告诉孩子工作带给你的意义和目标感。如果你是全职家长,告诉孩子你为什么喜欢抚养他及经营家庭;如果你外出上班,就谈谈当天工作中有意义的事情。如今的孩子普遍涉猎广泛,却成了半吊子,他们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缺乏深度。要想获得深度,需要他们对一件事情真正感兴趣,并且要有时间,以及进一步追求的意愿。如果你帮助他们了解你是如何成为一个有目标的人的,那就会激励他们产生同样的愿望。

读到这里时,如果你像很多身处职业生涯中期的人一样,觉得目前赖以谋生的工作并没有带给自己多少满足感,那也可以实话告诉孩子。不要过于悲观,你不希望他们担心你饭碗不保、家庭生活因此受到干扰,但一定要让孩子知道你将来真正想做的事情。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把你的计划告诉他,让他感觉到你对那件事的热情,看到你为实现梦想做出的努力,并为你感到欢欣鼓舞。

想跟他们保持密切关系?那得先放他们走

我们为孩子描绘的人生道路通往我们以为的声望、荣誉、头衔和金钱,我们以为这样做很安全。许多家长渴望孩子拥有那些东西,但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好家长,所以,我们成了为另一个人的人生制订计划的建筑师。如果计划“可行”,那就说明我们的直觉和理想与孩子的内在动力相一致。有时候,我们和社会认为我们的计划似乎可行,因为孩子成了医生、律师、工程师、钢琴家或者职业网球运动员,但是,孩子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打开眼界,当他们发现周围还有很多别的选项,决定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时,他们已经经历过巨大的内心创痛了。

我们已经了解到,威廉·戴蒙认为父母在帮助孩子发现目标方面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不过他也警告说:“家长不能简单地给孩子设定一个目标,事实上,强行要求或控制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2

2014年夏天,我听说了一件后果非常糟糕的事。一位我不认识的成年人在Facebook上联系我,他为我写作本书感到高兴,表示希望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读过这样一本书。几分钟后,我们进行了电话交谈,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在很多人眼中,泰勒(化名)是专业成功的典型代表。他还不到30岁就成了洛杉矶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还是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但要说到过度养育如何可能延误孩子发现自身目标的能力,泰勒的故事很有教育意义。他以有力、雄辩、温暖的声音叙述了他的成长经历。

“我从小学习非常刻苦,我的父母真的很重视这一点。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没有为我做家庭作业,但他们对每节课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每一项作业他们都要管。我十二三岁时,他们让我坐下,宣布研究生院不是我想不想上的问题,而是必须上,而且必须上法学院。他俩都是律师,如果他们要我那么做,我就做啊,我总是按他们的要求行动。他们传达的信息很简单,‘就这条路,坚持下去’,这条路之外的任何道路都不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泰勒谈到他在哈佛大学主修政治学时说:“我妈每天都要打几通电话给我,他们俩老来看我。”这不仅影响了他的学术选择,也影响了他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大学毕业后,他在纽约一家铸造公司工作了几年,然后父母说:“该上法学院了。”

泰勒选择斯坦福大学,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躲避父母,但他们还是跑来了。“他们为我挑了一套公寓,他们亲自和房东谈判并付了房租。我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室内装饰都是他们搞的。我有些朋友抱怨要自己承担费用,我告诉他们:‘这是有意义的。你们已经独立了,我还在努力取悦我父母呢。’”

在法学院,泰勒注意到他的同龄人“好像是自愿去的。而我之所以去,是因为这是我妈为我铺设的道路的下一步。我知道他们那样帮我有很严重的问题,但我怎么能说不呢?我父母都是在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一位至亲,我知道,能够这么广泛深入地参与我的生活,为我做这些事情,他们感到非常快乐。”

研究生第一个学期,他妈妈仍然每天给他打电话,而且往往一天要打几次。“我一直是个安静害羞的孩子,但有一天我终于不想再和她说话了。我无法控制我的情绪,我被这种情绪给淹没了。我怒吼着对她说:“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我必须得听听我自己的声音。’从此,我开始了重建完整自我的过程。

那个电话极大地改变了泰勒和他母亲的关系。“我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没跟她说一句话,对她来说,那真的非常艰难。我告诉她:‘我不会永远离开,但这么做是正确和必要的。’然后我开始接受强化心理治疗。”

两年中,泰勒大部分时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我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有问题的。“小时候,但凡我自作主张做了一件事,如创作歌曲、录制音乐,都会受到责备。对我妈来说,学钢琴很好,因为那可以写在简历上。15岁的时候,我带回家一张我创作和录制的唱片,我妈的反应是:‘他们认为你是下一个埃尔维斯吗?不是?好吧,我也是那么想的。’有时候,我奶奶会说:‘哦泰勒,你的声音真好听。’而我妈的反应是:“我们还是适可而止吧。’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担心我有辍学或者不上大学的危险。事实上,她甚至不承认我从音乐爱好中得到的那种纯粹的快乐,她抑制我的喜悦,竭力压制我的爱好,连我奶奶都觉得需要出头帮我说话了。她那么做是有问题的。”

回忆起他所说的严重抑郁时,泰勒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是一个受到虐待的孩子,为此我心里每天都很感激。但在某种意义上,那些人至少知道他们应该生气,而我不知道我有权利怨恨、愤怒,这是一种逆向的忽视。在治疗过程中,我处理了那些情绪,它们一直都在,而我不觉得有理由承认。这件事花了我两年半的时间。”

受过教育的慈爱父母给孩子们提供了大量机会和忠告,对此,包括泰勒在内,任何人都很难进行批判。“你觉得你应该感激父母给你的安全感,有人实实在在为你铺平了道路。你认为这是件好事,你认为你很幸运。但你看到了那些真正独立的人,你看到他们对自己做的事情充满热情,然后你意识到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你努力成为你妈妈觉得最好的那个人,此外别无自己的目标。你觉得父母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个体看待,从来没有。你是他们的副产品,只会走他们希望你走的道路,这不是你的安全和保障,而是为了实现他们的自我。这只会让你心生怨恨,恨那些认为自己努力想把事情做好的人。”

在法学院的最后两年,泰勒已经完全改变了他和母亲之间的互动方式,而且还一跃成为社交达人。“我非常喜欢自己那个状态,那跟学习法律本身无关。26岁的时候,我开始感受到大学一年级孩子就应该有的那份自由,我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些有创意的事了。”

在那两年里,泰勒在家人中有自己的盟友。“我爸从不压制我,他只是被动地按我妈的话去做。过去,如果他和我交谈,谈得也都很肤浅。但在我中止和我妈的沟通后,我爸就成了中间人。他会跟我妈说:‘泰勒说的在理。’而我妈则告诉她的朋友:‘泰勒在生我的气。’她的朋友会说:“那就别管他了,他已经是25岁的大男人了。’她的朋友明白这一点,而她不明白,她眼中只有她可以控制的那个儿子。她没把我看成一个大人,直到那个控制圈被彻底斩断。

“现在,她和我每周交谈一两次。一切都今非昔比了,好多了。她会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在你姐姐身上做得要好些。’她很难有更深的认识,我以为她会说她需要更多地关注自己,少关注孩子一点。我想,如果她把20%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那对我们都会很好。等你有了小孩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哦,这是我的重心,我可以让这个东西完美,终于有我可以控制的东西了。’”

泰勒认为艾克哈特·托尔(Eckhart Tolle)的话对他很有启发,让他觉得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托尔在接受采访时说,有些孩子并不真是他们自己,因为他们只是父母的延伸。他的话马上引起了我的共鸣。”

威廉·德雷谢维奇有相同见解。他在《优秀的绵羊》中说:“有些东西比父母的认可要重要得多:要养成没有父母认可也能行的习惯。所谓成为成人,就是这个意思。”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