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失和

我哥哥在1720年或1721年,曾创刊了一种报纸。它是当时在美洲新大陆出现的第二家报纸,叫做《新英格兰报》。在这之前仅有的一家是《波士顿时事通讯》。我记得,他的计划曾被几个朋友们劝阻,不像会成功的,在他们的评断中,认为在美洲有一种报纸已经够了。在这个时候(1771年),那里报纸已不下25家了。他照旧按计划进行,而我在排好铅字印完报纸之后,就被派出去到各条街上的订户那里去送报。

他的朋友中有几位有才智的人,他们为这份报纸写些短文以自娱,这使报纸得到声誉,销量增加,这几位先生时常来访。听了他们的谈话和他们的文章受到称赞的叙述,我也想到他们中间试一试。但是,我还不过是一个孩子,我恐怕我哥哥如果知道了是我的作品,会反对在他的报纸上印我的任何文字。于是我设法伪装笔迹,写了一篇匿名的文章,在夜里把它从印刷所的门口塞进去。这篇文章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了,并且我哥哥当他的朋友们照常聚会时就传给他们看。他们在我听得见的地方读它、评论它,我发现它得到他们的称赞,并且在他们对作者的不同猜测中,没人能正确说出我的名字来,却举了一些他们中间有学识有才智的人物,这使我非常愉快。现在想来,我是特别幸运遇到他们来鉴赏,只是或者他们并不真正像我那时所敬服的那样高明。

不管怎样,被这种称赞所鼓励,我又写了几篇文章,且用同样的方法传递过去付印,同样获得了好评。我保持着这个秘密,直到为了玩这样的小把戏把我浅薄的知识完全用尽之后才停止,于是我的秘密就泄露了。当我开始为我哥哥的朋友们稍加重视时,我哥哥却多少有些不喜欢,因为他相信(或许有充分的理由),这会使我太自负。也许这多半是我们大约在那个时候开始不和的一个原因吧。虽说是弟兄,他总以为自己是我的主人,而把我当做他的学徒,希望我像别的学徒一样干活,有时我觉得他在使派我时过分地鄙视我,而我从弟兄之情没想能得到较多的宽待。我们为此而争辩,常常闹到父亲的面前去,我想大概是我言之有理,或是我会讲话,因为父亲的评判总是对我有利。但我哥哥急躁易怒,常常打我,这使我很生气。只要想到我的学徒年限就觉得长得让人厌烦,我一直希望能找一些机会来缩短它,终于那机会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地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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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报上刊登了一篇触犯了州议会在政治上的某些要点而抨击议会的文章(是些什么要点,我现已忘记了),我哥哥被议长拘捕了去受责罚,并被判了一个月的徒刑,他之所以遭此不幸,我猜想,是因为他不肯泄露作者姓名。我也被拘到议会去审讯,我没给他们任何满意的回答,他们只是训诫了我一顿,就释放了事,也许是认为我作为一个学徒是应该为他的主人保守秘密的。

在我哥哥被拘留期间,我非常愤慨,抛开我们私人的不和,我管理了报纸,并且大胆地在报纸上给我们的统治者几次挖苦,这事我哥哥很引以为高兴,却使别人开始对我有不好的看法,认为一个少年就有了兴谤和讥讽的脾气。我哥哥被释放了,但附有一个议会的命令(一个很古怪的命令),上边说:

詹姆斯·富兰克林不得继续刊行叫做《新英格兰报》的报纸。

他的朋友们在印刷所开了一次会,商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怎么办。有些人提议用改换报纸的名称来应付这个命令,但是我哥哥认为那方法也不大妥当,最后才决定了一个似乎略好一点的方案,把今后的报纸放在“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名义下刊行。并且为了避免议会的责罚(因为如果仍由他的学徒刊行,那责罚还会落到他身上),所以定下这样的计策:把我的旧合同退还给我,在合同背后注明完全解雇,一旦有事就可拿出来呈验,但是为了保障他要我为他继续服务的利益,对其余的期限,又签订了一个新合同,这个是要私下保存的。这是一个浅薄的计策,不过还是立刻执行了,而报纸在我的名义下又照常刊行了几个月。

终于在我哥哥与我之间又发生了新的矛盾。我推测他不敢把新合同拿出来,就毅然保障我的自由。我这乘机利用的办法是不正当的,并且我把它当做我一生中的重大错误之一。不过把这事与他脾气暴躁、常常打我所起的影响相衡量,还是我轻些,虽说在别的方面他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也许我那时是太没规矩、太叫人生气了。